褚纓把李連清往樹後推,自己上前去,幾下便找著了那幾人晾曬的規律,利用衣物遮擋,避著他們拿走了兩套布衣。
隨後根據李連清指引,二人到了一間客房,褚纓事先趴在房頂掀瓦看了看,確認沒人才拉著李連清進去。
李連清剛站穩腳跟,懷中便被塞了一套衣裳,「殿……」再抬眸看去,見褚纓背對著他,腰間系帶已經被解開了。
眼睛挪開的速度甚至都沒有衣裳滑落肩頭的速度快。
李連清忙背過身去,緩了會才開始換衣裳。
褚纓比他先換完,轉過身時,他剛套上上衣,隱隱約約似能看見那背上傷痕。見那傷痕時,她心跳一頓,拳頭捏得咯吱作響,眸中瞬間便附著了一層淚光。
每每看到這傷,她便想殺光那群人,便控制不住想到那日他的無助,心中的怒火裹挾著無數情緒……在那一日,差點將她的理智完全吞沒。
若不是師父攔著,她當真會將那群人全部手刃。
——察覺到身後腳步聲的時候,李連清略微回眸看了眼,他看見殿下眼含淚光,注視著他的背脊。
那兒有些什麼,沒人比他更清楚,可他從來只當這是殿下讓他聽話的手段。
現在看來,似乎不止如此。
李連清腦海中陡然浮現出昨日,在客棧,她說的那些話,方才明白那些究竟是什麼意思。
又不由得想,她此刻,是在心疼季卿嗎?
還未想出個所以然,他的腰身被人抱住,系腰間系帶的手頓了頓。
「你說,我這樣抱著你,你就不會疼了。」如絲般的聲音落在耳邊,顫抖著,纏繞著,小心翼翼的,「我不信,但因為是你的話,我便信上幾分……」
「可我,還是好恨。如果沒有他們,如果我的權利再大一些,如果那一日,我能說服危兒幫我,我們之間,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李連清不敢回頭。他有些害怕,害怕看見那雙眼,那雙,從沒裝過他的眼。
至於為何會害怕,他想不明白,也不願去想。
殿下如此待他,他不該待在殿下身邊,他想盡辦法為自己爭一條路出去——怎麼能因為這些不知為何的情緒,而放棄呢?
他能做的,只是儘量不再傷害殿下,與君主保持聯繫,亦是監督君主的一種手段罷了。
腰間的手臂緊了緊,李連清捏著系帶的手也緊了緊,隨後,低眸嘆氣,系好系帶,捏著她手腕將她的手挪開,轉過身去。
「殿下不要再想這個了。」他抬手擦擦她眼角,「走吧。」
褚纓垂首默然。
她給自己擦擦眼角還未落下的淚水,而後微微頷首,轉身拿起自己的衣裳,又走過來捲走了他的衣裳,將這些全塞進了角落的一個柜子里。
將衣裳藏好,褚纓也收拾好了情緒,從窗戶縫隙觀察了一下,見四周無人,方才與他一起出門。
褚纓觀察著那些人的動向,找了最簡單的活計,混進去學著他們,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太顯眼。
跟著幾個莊內忙活著的人,他們來到了昨日那晾曬布料的地方。
周圍的人絮絮叨叨,還在念著昨日風吹倒木架的事。
「唉,聽說昨日還有客人,好在沒把人嚇著。」
「放心啦,邱莊主不是說了,已經找了更可靠的合作方……莊主做事儘管放心。」
褚纓悄然到了他們身旁,附和道:「莊主做事真快啊,昨日才發生的事,今日就解決了?」
「是啊。」那人沒多看出聲之人,正擺著面前的布料,「莊主可厲害了,我們都喜歡他。」
另一位倒是多看了一眼,道:「哎,你是新來的吧,怎的如此面生?」
於是二人都望了過來。
褚纓微怔,卻沒有露怯,抬手撓了撓腦袋,赧然道:「是啊,我與我夫君一起來的。」說著,她瞥了眼李連清的背影。
二人瞭然,笑了笑沒再多問。
「你既然來了碎錦莊,便是大家的家人、同伴,莊主不喜歡勾心鬥角,他人也溫和有禮,有時還率真得可愛,大家都可喜歡他了。相信再過不久,你也會的。」
「說什麼呢,人家可有夫君。」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莊主那樣好的人,欣賞一下怎麼了?莊裡男的女的可都喜歡莊主呢,再說了……妹妹,你家男人有那么小氣麼?」
褚纓噗嗤笑出聲來,戳戳旁邊人的後腰,「問你呢。」
李連清無奈嘆氣,沒有轉過身,壓低聲音背對著他們說:「娘子喜歡什麼,我自然管不著的。」
褚纓抿唇,羞赧一笑。那二人便打趣了一會兒,笑鬧幾句,褚纓及時拉回正題:「莊主被你們說得如此美好,我倒是真想見見了。」
「嗐,要見莊主還不容易!」
褚纓手一頓,偏開眸子看了旁邊說話的姐姐一眼,見對方說了這一句話後沒再講話,立馬接過她手裡的活兒道:「先不說這有的沒的了,姐姐累了吧?把東西給我吧,我來幫幫你……不麻煩的,我這不是新手,更需要多做些活兒來提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