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間,屋內燭火閃了閃。
清脆的破裂聲傳來。
李連清避著褚纓的靠近,慌亂間,手將床頭的盆栽碰掉。
他微微仰頭,想退後,卻被匕首挾持著不能動作,血珠沿著他鎖骨滑入鬆散的衣襟中,沒入在黑暗裡。他緊抓著床上鋪陳的褥單,將它抓出了褶皺,其上張揚的花紋都變了形。
臉上那隻手溫柔撫摸,面前人眸中落淚,刀刃卻毫不留情。
「駙馬為何避我?」
李連清微微闔眸,語氣平靜反問她:「何時恢復的?」
褚纓貼近:「怎麼,在思考該怎麼騙我麼。你要不要猜猜,我究竟是何時恢復的。」
李連清閉眼,偏過頭去,「殿下恢復的事情,我不會告訴君主的,不管殿下信不……」
褚纓的手撫在他腰側,在他說話間,又往後去,傾身抱住了他,伏在他胸前,打斷他輕聲道:「我信。」
「……」
那能不能把刀收回去啊?
片刻後,褚纓忽而笑了幾聲,銀鈴般的笑聲迴蕩在耳邊,李連清低眸看過去,恰時褚纓也抬頭,望著他。
「不會騙人的話,我可以教你。」褚纓輕聲細語說著,匕首順著他脊背往下,挑斷了腰帶,另一隻手又落回他腰側輕撫,「李連清,若要騙人,首先得騙過自己。」
李連清呼吸一顫,抬手要拿開她的手,但那匕首又回到了他頸邊,他的手只能又收回去。
「……我沒騙殿下什麼,我說的都是真話。」
「你不是季卿。」褚纓提醒。
「那是殿下自己喊的,與我何干?」李連清反駁。
褚纓倏然一笑:「哦,是嗎?」
她指尖收緊,手腕一轉,將匕首橫在他喉前,同時另一隻手猛的往下,抓住了他命根子,「但我看你扮他倒是樂在其中。」
李連清身體僵住,臉色紅一陣白一陣,話語急促:「殿下這不行……」
「你是我的駙馬,有哪裡我碰不得的?」
「……」
褚纓唇角勾起一笑,接著質問他:「既有解藥,又為何不餵我?」
李連清默然片刻,在她指尖緩緩收緊的時候,乖乖開口,回答道:「本想讓殿下自己將解藥吃了,而且那日止期出現,我以為,她也會看著你的,不會出事,便不想多管閒事。」
褚纓的手這才鬆了松,「哦」了一聲,隨後立馬再次收緊。
「好吧,那我信你,不過……占了我那麼久便宜,你也得付出點什麼吧。」
李連清瞪大雙眼,以為她真要將他閹了,差點沒穩住呼吸,「殿下你不能……」
這時,褚纓忽然噗嗤一下笑出來。笑聲持續良久,她方才緩緩道:「我在端央時,看了幾本新的話本子,看了點新東西——」
她手腕轉了轉,將刀鋒換了個方向,冰冷的觸感落在喉結上,李連清指尖驟然收緊,呼吸一頓。
她的聲音纏繞在耳邊:「你再陪我試試。」
李連清眸光微顫,目光往下,落在喉前的匕首上。
褚纓注意到了他提醒似的眼神,眉梢微挑,但沒有挪開匕首,反而操縱著匕首繼續往下,挑開他衣襟。
而後這隻作亂的手被抓住,詢問的聲音落在耳邊,格外平靜:「殿下想怎麼試?」
褚纓稍稍一愣,抬起頭看向他,他面色略微泛白,但燭火照在他臉上,倒也添上了些氣色。
只是那眸中,未免太過冷淡。
褚纓湊上去親他。
他便把頭偏開,只能親得到臉。
褚纓又追過去,於是他微微後仰,直起身子,再次避開,這回臉都親不到。
褚纓眼眸一冷,攥緊匕首,刀尖抵在他身前,心臟處,一瞬便見了血,透過白衣,看得無比清晰。
「你不願意,我便殺了你。」
「那殿下該刺得再深一些。」
褚纓眸色微動,一聲輕笑,順著他的話將匕首再往裡刺,他面色更白,連燭火都照不出血色了。
火光在他臉上搖曳,褚纓抬眸,順著燭火,眼眸從心臟處緩緩上移,略過他覆蓋著層層陰影的鎖骨,那兒還有血珠流下的痕跡,再往上,便是他那張臉。
她頭一次認真,細細的去打量,露骨的眼神在他臉上滾過一遭又一遭,肆無忌憚。
她這才發現,他右眉尾有顆痣,一顆極小的痣,不仔細去看,完全無法察覺。
她的眼神在那顆痣上碾過,輾轉片刻,又挪到一汪清水中,黝黑的眼眸在其中格外明顯,她鋒刃般的眼神將它剖開,仿佛要把裡面所有的情緒找出。
「因何置氣?」褚纓望著那眸中複雜的情緒問道。她眸裡帶上了幾分好奇。
因她拆穿了什麼嗎?
還是因計劃落敗,而失落傷心?
那雙眼眸里到底有些什麼,隔著一層水霧,她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