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識得此香?」老者似要考她,盯著問道。
她之前沒有見過這種藥丸,但對這種異香並不陌生,略嗅辨,便頷首。
黑丸應是由美人蘭炮製而成的。這種植株含毒,喜在陰腐之地寄生,花朵巨大,而色艷如同美人面上的胭脂,花蕊又分泌一種狀若涎的黏液,嗅似蘭花,故得名美人蘭。
就在她方才走過的藥園地表之下,便有專為栽種此花而精心辟出的一個地窟,長年保持陰濕,即便是在盛夏的炎熱時節里,窟內也是乾乾淨淨,蚊蠅蛇蟲無不退避。
老者目露滿意之色,也點了點頭:「此丸是由美人蘭為主藥炮製而成的,老奴為它取名龍蘭丹。此花來自異域,傳說可引亡靈通往極樂,最早曾是使者上供宮廷的仙草,本就稀有,想在中原培植,更是不易,卻偏為朱翅所喜。老奴試種多年,終於摸索到了栽種與炮製之法。這十年來,老奴雖未能治癒你的啞疾,但能教的,悉數已是教了你。往後我不在了,你若有需,如法便可。」
他望向金蛇。
「朱翅須得血飼。想要驅馭朱翅,便要服用龍蘭丹,待飼主養好藥血,再餵飼於它。它若攝食,便是認主。此後每月,都須如此餵飼一次,不可中斷,若是中斷,朱翅將會衰竭而亡。」
李霓裳亦望著金蛇,老者的聲音在她耳邊續響:「如你所知,龍蘭丹含毒,服用之後,若無解毒之藥,人必死無疑。而朱翅之唾,也是劇毒之物。所謂造化奇妙,妙便妙在二者相輔相剋。龍蘭丹與朱翅之唾同時吞服,可保性命無虞。」
「然則,如同月有陰陽雙面,世上萬事萬物,也大多如此,利弊互存。」
老者忽然加重了語氣。
「金蛇利主,但若稍有不慎,亦會噬主。有一樁事,極為重要,你須牢記。每回服用藥物,三日方成藥血,在這三日之內,飼主萬萬不可受任何傷。因也是在三日之後,藥毒方可盡數排解。若在那之前受傷或是見血,毒便隨血遊走,侵入周身經脈與肺腑,到時,飼主恐怕性命難保。」
「不止如此……」
老者的目光從少女那一張淨潔如玉的面龐之上掠過。
「公主,你當還記得老奴十年前來此時的樣子。你再瞧老奴如今的樣子。」
「老奴年輕時便知世上有此種靈蛇,苦苦尋訪半生,後來終於叫老奴覓獲蛇種,然而嘔心瀝血培育多年,所得皆不盡如人意。就在老奴以為無望之時,上天助力,一年多前,終於叫老奴養出朱翅。」
「這一二十年間,為馴飼靈物,老奴斷斷續續一直都在服藥養血,想也是如此,精血枯竭,遠比常人要快。」
「這便是老奴要叫公主知曉的最後一事。丹毒與蛇唾雖能中和,保人一時無虞,但終究是毒物,長久服用,必損飼主,摧命折壽。」
「不瞞公主,三日前,老奴已在公主服用的藥物內添入龍蘭丹與朱翅唾。今日第四日,公主體內藥血已成。公主願受朱翅,便請以血哺之,朱翅若攝,便是認主,老奴傳公主馭法,從此以後,朱翅便為公主所用。」
「此事全部利弊,老奴皆已向公主陳明,公主若不接納,亦是無妨。如此靈物,世上除了公主,再無旁人配得上它。老奴帶它一起上路便是了。更請公主放心,一次服藥,對公主玉體並無大礙。」
他一口氣終於全部說完,一面氣急地喘息著,一面目光炯炯地盯著少女。
「請公主三思,再作決斷。」
少女跪坐在地簟之上,似聽非聽,始終與她對面的小金蛇靜靜地對望著。
忽然,只見她輕輕攏起一側衣袖,另手握住小銀刀,毫不猶豫,向著露出的一段手腕劃了下去。
一道冷光輕爍而過,滑如凝脂的雪腕之上,霎時便呈出一道刀傷。接著,殷紅色的鮮血自她的腕傷里流出,一滴滴落到盞中,直到滿盞,她方按住了自己的傷腕。=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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