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霓裳的一雙美目閃閃發亮,看著他,用力地點頭。
崔重晏頓了一頓,靜默了下去。
霓裳等了片刻,不見他的回應,只見他雙目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不禁惴惴了起來,轉頭找那蘆杆,待再寫字問他,卻聽到他慢慢地道:
「公主的這個計策很好。我會照公主的意思,安排下去。」
第27章
終於等到他明確應承的話。
李霓裳面露欣喜笑意, 定了定神,又飛快在腦海里過了一遍明日的全部步驟,自覺應當不會出大紕漏了。即便不能達到阻止埋伏動手的目的, 至少, 想也足夠警醒裴家之人了。裴家若是這樣還是分毫未起疑心,想也不可能在經歷十幾年的艱難蟄伏過後,還能重新崛起。
她思定,微吐出一口氣,想到也該回了, 免得瑟瑟起疑, 便望向崔重晏,卻見他依舊那樣望著自己,既不說離去,也無別話, 神情之中,仿佛隱含一種別樣的莫測之感。
她一怔,忽然, 隱隱有所領悟。
照齊王姑母原本的計劃,開始行動之後, 崔重晏將在第一時間負責將她救出帶回去。而現在, 按她方才與他約定,情形仿佛又有些不同了。
在這個計劃里,她可以篤定, 崔重晏一旦動心, 應當便沒有出爾反爾的動機。他知道怎樣對他最為有利,從而執行下去。
而她卻不一樣。她所能提供給崔重晏的籌碼,局勢牽引反是次要, 直接打動他的,恐怕就是那個傳言裡的裴家藏寶。這對於一個被迫認主事人的能人而言,誘惑力何其之大!但這也是一個空口之諾罷了。若是婚禮真成,她得以留下,卻又不認,他也不可能去齊王處告發。他與她是同謀人。
況且,實話說,他的參與就是一個冒險。萬一哪裡有個不好,此時便被齊王察覺,那麼他從前所有的籌謀,恐怕都將付諸東流。
以崔重晏務實謹慎的做派,他不肯將賭注壓在她的口頭之言上,也是人之常情。
想明白這一點,她便清楚了。他應是在等她給他一個能叫他足夠放心的承諾。
她立刻再次來到沙盤旁,彎腰與他筆談:「你要如何,才能信我誠意?」
劃出最後一筆,她抬起頭。
他卻恍若未見,只隨意般走到設在帷帳內的一張小几前,端了几上擺的金瓶,往一隻她用的玉口銀平脫盞里慢慢斟了些瑟瑟白天為她備的甜釀,接著,端起,微微啜飲一口。
小几上的燭火映在他此刻仍俯視著她的眼內,李霓裳看到他的眼中似有暗光爍動,這叫她登時想起剛到青州不久,為達成姑母目的,她曾自薦許身於他的那一幕。
那支插她鬢上的髮簪,至今也在他的手上。
她頓時完全明白了過來,心跳陡然急促。
在身前男子那帶著幾分壓迫感的注目之下,終於,她慢慢從地上起身,望向了他。
崔重晏沒有任何目光的迴避,相反,他便如此手執酒盞,靜靜看她,甚至,她在他的目光中讀出了幾分冷酷之意。
她也徹底地明白了。
答應她後,行動之前,他要從她這裡拿走她曾許諾給他的。
她本就屬於他了,如今只是提前索取,打下屬於他的印記。
一陣簌簌之聲掠過帷帳前方,帶得帳簾捲動了起來。是夜風吹過河灘邊的野草叢聲。她被這聲驚了一下,醒神。
「瑟瑟聽聞附近村中有間小廟,許願最靈,出去拜廟了。」
「時間應當還來得及。」
崔重晏輕放酒盞,靠近她些,微低下頭,凝視著她,緩緩地道。
李霓裳閉目,片刻後,忽然,抬起一手,拽下她今日穿在最外的一件用作防風的薑黃蜀錦半臂,鬆了腰襻,接著,衣襟也自雙肩拉落至臂。
很快,通身上下,只剩了一件貼身的湖綠小抹胸和一條蔥青綿裙。
她除衣的手是微微顫抖的,眼睛也始終閉著,然而動作卻是十分堅定,絲毫不見猶豫。
自己除衣畢,她睜了眸,目光轉向崔重晏,向他微微一笑。
一如當日,青州城外山崗之上,她曾對他笑過的一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