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奮力地逃,一面向著身後追來的崔重晏砸去她能夠到的所有東西, 期盼能夠拖到裴世瑜回來。但以崔重晏的身手,她怎可能與他長久相持。
崔重晏將一道垂在面前阻擋視線的帳幔猛地扯落,不過片刻,便將她逼到床榻附近。
榻上被衾凌亂,近旁的一張青玉案上,堆著團沒來得及穿回去的男女衣物,一條女子的披帛揉得皺巴巴地,拖掛在地,幾下躺著一隻羅襪。
不難猜知,片刻之前,就在這張床榻之上,究竟都發生過什麼。
今夜遠遠看到她與裴家子入這地方,崔重晏便知他二人將要發生什麼。然而,在親眼看到這張床榻之時,一團前所未有的濃烈怒妒還是如他方才放的那一把火一樣,迅速地灼紅了他的眼。
他緊咬牙關,見她還想繞著牙床再逃開自己,順勢猛推案幾。
在幾腿與地面快速摩擦所發的刺耳聲中,沉重的青玉案滑至李霓裳身前,一下將她去路堵死。
接著,不容她再有任何閃躲,他踩上案幾躍到她的面前,張開五指向她攥去。
李霓裳已是無路可退,然而就在此時,看見案上的衣物下竟壓著柄匕首。想是裴世瑜方才擱在上的。
她一把拔出,對著崔重晏便舉起手中寒光四射的匕首。
「站住!別過來!」
她全身繃緊,胡亂劃刺,阻止他靠向自己。
一個不防,嗤的一聲,匕尖劃斷了他的一片衣袖。若非反應得快,只怕手也要被傷到。
他低頭,望一眼殘袖,慢慢地抬起眼。
「幾日不見,公主竟真能說話了!實在是可喜可賀!」
他陰沉的目光再次掠過床榻和她長發散亂衣裳不整的模樣,接著,冷笑了起來。
「只是何其天真!誰能想到,李家公主,竟會假戲真做,當真把自己當作嫁到了裴家的新婦!」
他緊緊地逼視著她。
「你不會以為,只要你躲在此地不回,你便真能就此擺脫你的那個姑母?」
「就算你能置她於不顧,你那生下就有的頭銜,是你說不要就能不要的?」
「別做夢了!我勸公主,哪裡來,便哪裡回去!此地怎可能是你歸屬!」
她神色微變,持刀的手不覺停了下來。
崔重晏頓了一下,再次開口,語氣已是緩和下來。
「今夜我來的唯一目的,便是帶回公主,僅此而已!我怎會傷害公主?這一點,難道你心中不知?」
崔重晏已從方才那燃燒的嫉火中平復了些情緒,一面留意她的神情,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變化,一面極力不叫自己的焦急表露出來。
他必須要趁那裴家子在滅火回來前將她帶走。越拖下去,對他便越是不利。
言罷,他緊緊地盯住她,又試探著,往前一步。
李霓裳頓時警醒,又握緊匕首。
「我叫你不許過來!」
李霓裳一面焦急暗盼裴世瑜會,一面飛快想著話,以繼續儘量拖延。
「你不是應該回青州嗎?怎會來到這裡!」
崔重晏聽她問及此事,神情又蒙一層陰影。
關於此事,說起來實是曲折。
那日他以為李霓裳葬身黃河,悲憤之下遷怒瑟瑟,更兼瑟瑟知曉他與她的那些秘密——雖然崔重晏篤定,瑟瑟不會將他在婚禮之夜做的手腳泄露給崔昆,告訴長公主倒是有可能,但長公主即便知道了,又能拿他怎樣——然而隱秘被不該知的人知道,總是叫人如刺在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李霓裳既歿,害了她的瑟瑟,也就不用活了。
不料在他到後,瑟瑟人已不見,也不知是她自己逃了,還是被人劫走,不知去向。崔重晏作罷,日夜兼程先緊趕回往青州。
就在他快要趕到,發生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此前被他留在青州用以策應的崔忠派出一隊在城外等他,說是長公主的消息,齊王不知從何渠道得知他私藏甲械,悄悄搜到他暗藏的兵器庫,表面不動聲色,暗中用各種藉口將飛龍右軍里由他提拔起來的主要將領架空,懷疑崔昆是想設下圈套等他回來,出其不意對他發難,叫他務必當心。
崔重晏當時極是吃驚。
他這些年在外作戰,戰績驕人,暗中自然積累下不少戰利,尤其上前與孫榮對戰之時,曾占領孫榮的一處府庫,一次性收繳甲械千餘副,甲械皆為精鐵打造,實是少見。他將甲械暗中收起,藏在他位於青州北郊的一處別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