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隱山撲地,額頭重重觸地:「是屬下的過!請天王處置!」
天王整個人渾身戰慄,便如此盯著他,呼哧呼哧大口地喘息了片刻,渾身的力氣與精血又好似被抽離而去,閉目僵了許久,忽然,低低地道:「起來吧。」
「孤知道,他是要用這手段來報復孤……」
「你怎可能阻止的了……」
面前之人,仿佛一隻被折了翅膀的雄鷹,一頭失去爪牙的猛虎。他昔日的威嚴與霸道,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燭火搖曳,映得他面容憔悴,神色慘澹。
「退兵罷!」他愴然說道,微微拂了拂手,便繼續定望著面前的木匣,一動不動。
退兵本是意料中事。謝隱山行至門口,將這道命令傳了出去。他的心情,非但沒有任何放鬆,反而愈發沉重了幾分。
這樣的結局,實是殘酷。
一直以來,天王在河東軍民的眼中,無異於是莫大的敵對。提及天王,最多的,恐怕就是厭恨與恐懼之情。
強勢縱然如同天王,也不敢貿然強行公布此事,唯一的顧忌,就是少主的感受。他自己卻在這個時候,甘冒遭昔日親朋部下鄙棄的可能,拋去他原本引以為榮的身份,自己向著世人公開了此事。
若非激憤自棄到了極點,怎可能做出如此決絕的反應。
斷指之舉,更是徹底地斬了二人間最後尚存的一絲血親的關聯,再也沒有任何的餘地了。
從此往後,除非上天能夠降下奇蹟,否則,天王只怕是再也沒有任何理由可以重續父子的關係。
天王應也做夢都不會想到,他一時憤怒之下的施壓,換來的,會是如此一個局面。
看去是少主屈服,然而,在這一節被斬下的骨血面前,天王一敗塗地。
「他人呢?」
許久過去,書房中再次響起一道沙啞的問話之聲。
謝隱山見他身形晃了一下,欲上去攙扶,他自己又扶著案晃坐回去。
「他既已公開身份,如今河東人怕也是難容他了。他怎樣了……」他低問,面容籠罩著深深的無力之感。
關於身份之事,當夜傳遍整個軍營,說什麼的都有。在起初的震驚過後,潞州軍中便起了不少埋怨乃至遷怒的情緒,河東將士則多為沉默,上下避而不談,甚至為此還發生了一場鬥毆,起由便是幾個河東軍士聽到潞州軍士在背後非議,出手打了起來。
雖然風波很快平息,隨後,刺史也嚴令部下不許任何再談論半句,然而,又如何能阻擋的住私下的議論,傳到河東或是太原府,想必也是很快的事。
謝隱山想起自己在次日清早遠遠目送之時看到的那一幕。
君侯送他遠行,兄弟告別之後,他停在路邊,又朝河東的方向立了許久,下跪叩首,上馬去了。
當時一幕看似並無任何異樣,然而,謝隱山卻生出一種感覺,仿佛此去之後,他再也不會回了。
他頓了一下,斟酌一番,只道:「因河西也傳來軍情,少主次日便去了河西。」
天王閉目,神情蕭索。「你下去吧。孤想一個人坐一下。」
房中剩他一人,他又枯坐許久,終於,緩睜雙目,再次探手過去,輕輕打開匣蓋,凝視著內中的物件。
當日西峰之上的情景,歷歷在目。那時在他的心中,曾經滿是驕傲與對將來的期待。
眼中漸漸閃爍出一片微不可察的淚光。天王將斷指握在了掌中,慢慢地收緊,仿佛這樣,便可以用自己的體溫叫它恢復原本的鮮活生命。
不知過去了多久,一陣夜風吹開一面沒有合緊的窗戶,從縫隙里湧入幾片雪。
窗外,今歲天生城的初雪,不知何時已是悄然飄落了下來。雪花如絮,無聲地在遠處的峰頂上積起了一層白霜。
他停在窗後,凝望著河東的方向,久久未動。
山雪越下越大,寒風捲起,撲進窗內,漸漸落滿窗欞。
「靜妹,我對不起你……」他向著漆黑夜空,喃喃地道。
「求你再入一次我夢罷!你告訴我,我該當如何,才能叫他回頭……」
他猝然停了下來,被一陣咳嗽打斷。
這一句喃喃自語,也終究無人聽見,唯有寒風夾雜著雪,發出沙沙的響聲,似是天地之間唯一能有的回應。
這個冬天的肅殺寒意,也早早地降臨到了齊州民眾的頭頂之上。
天空灰濛濛,許多在前些時日逃出來躲在附近荒野里的城民們瑟縮在一起,不安地張望著齊州城的方向,有家難歸。
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人,直到此刻依然不是很明白,為何他們一直生活的這個原本遠離府城的地方,相繼到來了世子、齊王、還有齊王義子這些他們原本從前只是聽說的大人物,更不明白,為何齊王的那位義子又與齊王父子反目成仇,你死我活。但有一點,人人都知,那便是齊王敗在了他昔日的義子手中,已是走投無路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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