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霓裳也被嗆得淚流不止,胸間痛得仿佛就要炸裂,又遭人搖晃,正暈頭轉向難受至極,忽然這時,耳中聽到身後他們方出來的裂道的深處里,隱隱似傳來了呼喚的人聲。
她只道是自己誤聽,然而朱九已迅速回頭,凝神,又細聽片刻。
「是孟將軍他們來了?」
他忽然對著天王說道,仿佛仍不敢十分肯定。
這時,李霓裳終於也聽清了一道嘶聲力竭呼喚著自己的聲音:「公主——」
她看見許多人手持火把,從那道裂道里相繼鑽出,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除去孟賀利,瑟瑟也在當中。
「公主!」
當看到李霓裳時,瑟瑟面露狂喜之色,大喊一聲,將手中火杖一丟,人便撲來,將李霓裳緊緊抱住了。
濃煙滾滾襲來,很快,她反應過來,緊緊攥著李霓裳的手,掉頭,幾乎將她拽著,拖曳進了密道。
天王被人扶持住,那個暈厥的僕婦也被捎上。
全部人重新入內後,入口用岩石堵住,以阻值煙霧入侵。
當回到通道的盡頭處時,那塊擋道的巨岩消失不見,已是滾下山澗。
就在通道口外,還候著大隊的河防軍,看到天王現身,紛紛搶上前來,跪地叩拜。
上半夜孟賀利帶著他的手下出去,救下全部人後,正要領兵去追逃脫的人,發現天生城的方向竟起了火光。他匆忙趕到,發現山營的入口已完全被火包圍。
城中還有天王和公主在,他急得發瘋,用盡法子想要入內救人,奈何血肉之軀,如何抵擋得住大火肆虐。
火勢越來越大,蔓延到了整個天生城,就在他整個人癱軟在地,陷入徹底絕望之際,他的一個手下忽然想了起來,說幾年之前,自己曾隨信王在後山的某個地方用巨石堵塞過一條密道的出口,據說那裡可以進出天生城,裴二郎君好似就是從那裡將公主救走的。有沒有可能,公主也會帶著天王暫時去往那裡避火。
當時孟賀利人不在城中,他第一次聽說這密道的事。雖然希望不大,然而,只要一絲希望尚存,便也一定要試。又聽到說巨石極重,就靠他們十幾人,恐怕是挪不開的,想到幾十里外的河防軍,當即派人趕去呼援,自己則叫人帶路,經過一番迂迴繞路,終於找到了入口。
巨石果如先前所言,重達千鈞,他帶人費勁力氣,也是無法撼動半分。當時眼見風向突然大變,山麓周圍的煙霧越來越濃,而河防軍距離甚遠,從出發的點算起,最快估計也要天亮才能叫到人。
到了那時,恐怕就連自己落腳的這個地方,也早變作灰燼之地。
好在,終究是天無絕人之路。
恰在那個時候,他本已不敢再報任何希望的河防軍竟奇蹟般地被他派出去的人帶到了——竟是前半夜,瑟瑟在尋不見李霓裳後,果斷下了決心,繼續出發先去報訊,這才得以在那個時候帶人提早趕到。
便如此,眾人合力,終於將巨石撬松,推開後,看見了地上遺留的一件氅衣,孟賀利一眼認出,正是天王的衣裳,立刻領人迅速穿過岩道,及時趕到,將人都接了出來。
早有軍士抬來兩頂用山木扎的便輦。李霓裳與天王各坐了上去,被護送出山,隨後,在附近的一處山民家中草草整休一番過後,又轉上馬車,連夜被送到了驛館,這才算是真正安頓了下去。
李霓裳聽瑟瑟說,陳七和她那幾名護衛都未死去,皆已得救,正在受著救治,最後一點記掛也沒了。處理過身上的傷,一躺下去,倦意襲來,閉上眼,人便沉沉睡去。
她醒來,整個白天已經過去,日近黃昏。
瑟瑟服侍用飯,也將這一天裡發生的事全部都告訴了她。
這個白天,近期隨天王在新城中的全部三品以上官員,總計二十來人,在聞訊後無不震驚,全部趕到驛館,跪滿一地,為自己的失職向天王請罪。這當中,自然也包括義王陳永年。
孟賀利親自帶隊,將想要逃往蜀地暫時避禍的宇文敬抓了回來,陳長生則是由陳永年親自綁來的。
據說,宇文敬涕淚交加,咬定全是陳長生的計劃,自己全然不知。而陳長生則極力喊冤,發誓稱,自己沒有派人在山麓口實施截殺,當時在得知天王人也在營城裡後,便就逃了,分毫也不知曉,後來究竟是誰人放的火。
他的供詞隨後也得了佐證。
潼關方圓數百里內,迅速布下天羅地網,玄甲衛很快捉住了一個昨夜後來逃脫的人,一番嚴刑拷打,供出是孫榮的舊部。
幾年前,孫榮死後,他的部眾四分五裂,當中有一股死忠,對天王與崔重晏等人仇恨入骨,發誓要為先主復仇。
此人便是當中的成員。
據供詞,他們這些人,利用新城建造需要大量民夫的機會,去年起,就以纖工、船夫的身份陸續埋伏下來。他們的上頭,有人專門跟蹤太保宇文敬,就是借他身份,伺機想尋找接近天王的機會。昨夜這些人就是收到消息,照命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