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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世瑛微微嘆息:「姑母心中應是愛他的。只是情郎與家族之間,她選擇了裴家。」

裴世瑜定若木雞。

裴世瑛沉默了片刻,繼續道:「到河西後不久,你來到人世,因當時我還小,族中掌事人,乃你叔祖,她便將當年父親的獄中之言轉述給他。」

「虎瞳,你還記得那柄匕首吧。當時她是囑我保管,原本是對我說,若是有一天,兩家放下讎隙,再叫我將他交給你。原本我是有些不解的。勢同水火,無解之局,如何可能化解仇怨。」

「直到今夜,我方知曉。今夜,你叔祖說,你姑母的意思,是希望你長大懂事後,請他擇機主持,若是合適,便將當年事全部告訴你,好叫父子血脈延續,重聯昭穆。」

裴世瑜雙目發直,終於,切齒道:「他……為何始終不說?」

「你的姑母,一生都在保護我們裴家,天王應是最懂她的人,所以,只要裴家人自己不說,他便也不對人提及,哪怕是在你的面前,也不曾為自己自辯過。」

「你的叔祖,卻是另外一種想法。」

「對天王而言,世人眼裡,他是否叛臣賊子十惡不赦之人,應當並不重要。但棄璧焚約

言而無信,對裴家而言,卻會是一個污點。」

「裴氏世胄,簪纓累葉。自開國以來,七代執圭,五世珥貂,太廟配享之勛,凌煙圖形之將,代有其人。男兒皆血染征袍,女子多不讓鬚眉。更不用說,每值烽燧驚傳,老將解甲而復起,孀婦鬻釵以助邊,垂髫童子,亦知執木劍守闕。朱雀大街之宅,門列戟二十四,非功不授;祠堂階前,碑林如陣,盡都是忠烈、武毅之諡,世人言及裴家,無不是當世表范,有廟堂策勛之榮,史冊記功之顯。」

「你的叔祖,他從小便以此為榮,更是身體力行,不敢有違。他怎肯將父親有虧之事說出?」

「前些時日,公主也不知從哪裡得知,或是知曉了些當年事的端倪,藉故來此,言語裡,加以試探求證,他疑心公主或已知全貌,唯恐她將事情外泄,有損你父親之名,損裴家之名,而這是他一生守護,這才下了殺心,想將她除掉,以絕後患。」

裴世瑜面容慘白,雙目蘊淚,一雙手捏拳,指節蒼白如紙。

夜風湧入,祭燭搖曳。

裴世瑛緩緩轉面,凝望一眾蓮台。

「叔祖方才將當年事全部告訴我,叫我來定,是否告訴你。」

「他錯了!裴家的忠義,無需用虛名去掩飾,叫本無罪之人,一生背負私德惡名,死後還不得正名,才是對裴家忠義最大的玷污!」

宗祠外,韓枯松、裴忠恕,稍後些,李霓裳和白氏,一眾人皆是定立。

一時間,祠堂內外,死寂無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那老僕跌跌撞撞奔來,喊道:「不好了!老家主他……」

眾人驚覺,急忙轉身,急匆匆奔到裴隗居住,見他頭戴舊日兜鍪,一身盔甲,人倒在了地上,雙目緊閉,口角還在不住地溢血。

案頭,那一碗老僕送入的湯藥,已是空了。

老僕跟著奔回來,撲跪在地,低聲哀哀哭泣。

李霓裳沒有過去,她依然立在原地,凝望著祖祠內那一道仍僵坐著一動不動的側影,慢慢走了過去,將他輕輕抱住。

第170章

裴隗落葬, 裴世瑛夫婦和韓枯松裴忠恕等人,因城中凱旋,白天也都已各自離去。

黃昏, 今歲的第一場雪悄然而來, 天黑的時候,道已覆白。

偌大的裴家老宅,今夜只剩李霓裳和裴世瑜。

檁深苔殘,曠寂無聲。屋外,寒風偶爾掠動雪枝上的幾片零星殘葉, 簌簌如遠人在耳邊低嘆。

從上榻後, 他便閉眼,什麼話都沒說,只將她緊緊地摟在懷中。

他太累了。這新近一年,細數, 竟發生了如此多的事。送她就醫,曲折煎熬數月,再匆匆奔赴北境大戰, 又是將近半年,鞍馬未解, 因她一信召喚, 再馬不停蹄地趕來,迎接他的,卻險是她葬身火海的噩耗, 未料, 驚魂未定,緊接著,又是如此一場可謂是徹底顛翻他世界的巨大變故。

而最為意難平的, 怕就是當做兒子的今日終於知道他一向切齒的生身父親究竟是如何一個人,他卻已是不在了。

昏燭靜燃,低垂的半舊青帷後,昏光沉默地覆在兩人交疊的衣袂之上。

他的手臂微收,將她攬得更緊,下巴抵在她光潔的面額之前,她依偎著他,溫熱的鼻息,溫柔地拂灑在他的喉結上。

二人皆未言語,也什麼都無須做,只要這樣,相擁緊緊地抱作一團,便似兩個獨行長路的夜旅之人,滿身落埃,疲倦不堪,終於在今夜,走完了全部的路程,遇在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一直醒著的李霓裳慢慢地睜開了眼。他睡得極深,呼吸均勻,胸膛平穩起伏,然而,眉頭間卻似含著皺影,下頜也是胡茬微刺,透著淡青的影,仿佛在夢中,也正在經歷著化不開的濃重心事。

怕他著涼,李霓裳想幫他將被衾拉上些,便緩緩地抽出自己一條摟在他腰身上的胳膊。唯恐驚動,她已是儘量將動作放輕,一寸寸地往回抽,卻不料才微微動了一下,他頸中那枚鋒利的喉結突然滑動了下,像暗夜裡蟄伏小憩的傷獸驚醒了。

他猛地睜開眼睛,看著她,初醒的目光,浮著幾分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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