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不殺我,我定將這仇牢牢記住,他日千倍百倍還給你。」
她喉嚨已不知幹了多久,也是身上在發著熱,讓她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又乾涸低啞,叫其中的怨毒都減弱了不少。
裴涿邂泰然視之,甚至還抿了一口茶,欣賞她如今這副模樣。
他本不願用這樣的手段去磋磨一個女子,只是每每想到在山腰屋舍中尋到妘娘時那副氣息奄奄的模樣,他便覺得饒是再惡劣的手段,蘇容嬋也是合該承受的。
如今看著床榻上的人,這段時間她已被病痛折磨的消瘦了不少,打斷的腿一直未曾被好好醫治,即便是重新接上,也再難恢復如常,更不要說她腦子已燒的糊塗,說不準何時便會徹底痴傻。
也幸而因這病痛,讓她那張與妘娘相似的臉瘦脫了相,眼眶凹陷,如今來看,倒是難以看出與妘娘有什麼相似,這叫他心情舒暢很多。
「這種沒用的話,你不必多說,浪費時間也浪費你的氣力。」
蘇家的情形不過三言兩語他便已能摸透,蘇老大人看到這樣的女兒,是會竭力來救命,還是會擔心得罪裴家,任其自生自滅?
他記得妘娘少有得在他面前露出怨恨,便是對著孫氏,她心中恨著蘇家棄她與她小娘,如今讓她同樣恨著的蘇容嬋亦被捨棄,她會不會心中高興些?
「晚間蘇家的人便會將你帶回去,至於能不能把你這條命撿回來,我便管不得了,答應臧擇的事我已做到,至於你——」
「蘇容嬋,我還是更希望,能早日聽到你咽氣的消息。」
第373章 她身上疼
蘇容嬋在知曉自己給爹娘送的信了無蹤跡時,便已經對家中死了心。
父親在乎她,卻也更在乎蘇氏滿門,母親心疼她,可卻更憐惜弟弟,她自打決定讓蘇容妘替代她,便已經做好與家中斷了聯繫的打算。
她註定要與臧擇行慈悲路,早晚要皈依佛門,親緣淡薄些也沒什麼不好。
可她被關在蘇容妘情郎手中時,到底還是給家中
去信一封,也是這石沉大海的信徹底斷了她對家中的念想。
被暗中送回家後,她只覺神思渾濁間聽到娘親的哭聲,竭力睜開眼,果真瞧見娘親正在她跟前,拉著她的手:「我的嬋娘,你怎得命這般苦啊!」
蘇容嬋心中有片刻的柔軟,但她只嘴唇動了動,還沒蓄滿說話的力氣,便被娘親的喋喋不休打斷。
「那裴家仗勢欺人,我好好的女兒嫁過去,竟是被折磨成這副樣子送了回來,我、我真該去縣衙狀告他!」
此刻,屋中傳來父親的呵斥聲:「慎言!」
蘇容嬋眼眸向聲音來源處轉了轉,這才發現父親正坐在屏風旁的小炕上,半張臉湮沒在陰影里,讓她看不清父親的神情。
娘親心中不悅,仍舊在委委屈屈的哭著:「慎言慎言,你除了會說這兩個字你還會說什麼?現在好了,什麼都竹籃打水一場空,你滿意了罷!」
她在埋怨這門親事,只是蘇容嬋心裡想。
當初這門親事,娘親不是也樂見其成嗎?
終日裡看著她學規矩、教導她聽順夫家、催促她給新婚的丈夫吹枕旁風只為給弟弟謀前程的的,不也都是娘親嗎?
與相熟官家夫人吹噓這門親事的是她,怨怪她不能在婚前討裴家歡心,以至於婚事被拖延的也是她,可她這時候怎得把自己摘的這般乾淨,好似只有父親一個人是黑心的一般。
明明他們夫妻兩個,無論是心腸還是謀算,都是最般配的。
孫氏心中憋屈,抱怨起來更是沒個顧及,連帶著數落起已經氣息奄奄的女兒:「當時那喪門星我就不同意你將她帶回來,可你偏生了顆善心,給了人家吃穿,還把她和那孽種一同帶到了裴家去,我攔了你多少次,你聽了嗎?這下好了,瞧瞧給你害成了什麼樣子!」
蘇容嬋唇角勾了勾,露出一抹笑來,孫氏看在眼中,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一下:「你怎得還笑得出來!」
蘇容嬋眼眸垂下,省著力氣什麼都沒說。
娘親還什麼都不知曉呢,竟真以為是她那庶姐將她的東西搶了去。
她懶得去解釋什麼,只節省著力氣,她回家了,等著讓娘親為自己尋上大夫接好骨頭,即便是日後有些跛腳也沒什麼,待身上發熱的症狀退了去,她就自請離家,在去尋臧擇。
爹娘會同意的,她一個和離歸家的婦人,也難再議上什麼好親,不用等太長時間爹娘便會瞧她礙事,等她離家之時,定不會有人攔著她。
她恨不得自己這傷趕快好起來,她想見臧擇,非常想,她想好好問一問他,為什麼要向裴涿邂保下她?
腦中是臧擇那副無悲無喜的模樣,這樣聖潔的佛子,是不是也終於單獨為她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