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小凳子接話問。
大爺道:「這幾年日子不好過啊,先是有洪災,那年的稻子都沒能揚花,幾乎顆粒無收。」
這個小凳子知道,他就是那年冬天被賣的。
賣他的錢,應該可以讓父母熬到第二年的秋收。
大爺接著道:「第二年倒是還好,可是河堤要修,秋收完又多收了稅,那年冬天死了好多老人和女人。」
杜鵑是京城人,對這些生活完全不了解,聽的有些揪心。
她安慰小凳子:「還好你那年就寄錢回來了,你家一定沒事的。」
小凳子也暗道好險,畢竟那是他進宮的第二年,其實根本就存不下錢的。
但是那年萬歲爺高興,好多人都拿到了額外的賞錢,他運氣好也分到了一些。
應該就是這一點運氣,讓他家熬了過去。
大爺附和道:「可不是,這有兒子在外頭賺錢捎回來,日子肯定好過了。」
「不過其他人就難咯,這兩年是越發過不下去了......」
「這兩年還不好過嗎?番薯不是傳過來了?」杜鵑有點不理解。
別的地方她沒去過不知道,可是京城邊上種番薯的人家,全都過上了好日子。
聽說河北天津那邊,這兩年生的孩子都多了許多,畢竟算是有餘糧了。
這邊雖然說番薯推行的晚一些,可去年一定是種下去了,怎麼還不好過?
大爺聽她提起這個就是搖頭:「哎喲,可不就是這個番薯害的?」
「番薯產量那麼大,怎麼就害人了?」杜鵑臉色很不好看。
她家主子的一大功績就是番薯,這東西救活了多少人的命啊,可以說是功德無量了。
在這山溝溝里,卻有人說這是禍害?
大爺嘆息一聲:「番薯是量大,但是賣不上價啊。」
「那不是能吃嗎?吃飽肚子就好了呀。」杜鵑反駁道。
番薯本來就是給窮人家活命的,口感的確不算好,也賣不上大價錢。
但那是要靠對比的,都吃糠咽菜了,再吃番薯那可就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了。
大爺道:「哪裡還能自己吃?官府要求每家每戶種番薯,可是收田稅的時候收的是水稻。」
「辛辛苦苦種那麼多番薯,你賣我也要賣,那黑心的商人就把價格往死里壓,全賣了才堪堪夠交稅的。」
「忙活一年累的要死,啥也沒落著,可是必須要種,那不是要了我們的命嗎?」
「今年比前兩年規定的數量還要多,大家可能連稅都交不上了......」
他家裡也有不少任務,不然這麼大年紀了,出來趕車也不會這麼頻繁了。
好在今天運氣不錯,拉了這幾個人大方,包了他的車給了足足二十文錢。
這一趟跑完,他就可以休息了。
杜鵑覺得不對勁,因為她聽衛五說過,種番薯的前三年,根本不收稅。
不僅如此,連種子都是免費發放的。
更別說要是有人願意賣的話,主子的粉絲店都是統一價格收購的。
並不會出現大量番薯出售,影響番薯價格的情況。
她特意追問了大爺一番,了解到了這邊的情況,暗暗放在了心裡。
大爺跟他們說這些,也是因為心裡實在是太苦了,逮著個人就說兩句。
不一會兒,就到了烏山腳下,他停下牛車收了錢,眼裡才有了點活人氣息。
雖然剛剛的話題有點沉重,但是小凳子回家的興奮已經蓋過了這種沉重。
他指著半山腰跟杜鵑二人介紹:「那裡就是烏山村,馬上就能到家了。」
杜鵑看他背起東西就想走,卻對大爺說:「大爺,煩請你在這等我們一下,等下回頭還租你的車。」
小凳子家裡三個哥哥都成家了,肯定沒有多餘的房間來招待他們。
所以等下他們還是要回去的,與其等下再去找地方租車,不如就多給點錢讓大爺等一下。
而且她已經察覺到了這地方的不對勁,這個第一手的人證,最好是能帶回去給主子了解了解。
大爺本來就準備幹完這一場回家休息了,沒想到天上掉錢了。
別說杜鵑還多給他十文叫他等著,就算是不給,他只為了那二十文,他也願意等啊。
千恩萬謝的把送了他們一段,要不是他年紀大了爬山爬不動了,說不定都要幫他們把行李給背上山。
不過他們也不需要,畢竟小凳子一想到回家,是一身的牛勁,用都用不完。
從小就走慣的山路,他是健步如飛。
跑了好一段路,才發現把杜鵑二人給忘了,又小跑著回來。
撓了撓腮幫子,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走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