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事剛一忙完,楊主席就找宋知南過去說話。
宋知南習慣性地問道:「楊主席,是不是又有人告我的狀了?」
楊主席笑道:「沒有,我就是想跟你說會兒話。」
楊主席說著話,順手給宋知南倒了一杯溫水,推到她面前,「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們可都等著你那三把火呢。」
宋知南:「嗐,我正想著跟您和賀主任匯報呢。我的想法是這樣的,大傢伙不是整天說我對男人有偏見嗎?我就打打他們的臉,我打算聯合街道辦事處搞個『好女婿,好丈夫』的評選,以前只評選好媳婦啥的,我都替男同胞們委屈,憑什麼他們不可以參加評選?
還有就是,我想辦個夜校,地點就設在我家,每周五周六7點到9點,給女同志們讀讀報紙,講講領袖思想和馬列主義,挖一挖思想上的問題,解一解心靈上的疙瘩。
最後一條,我打算出幾期先進女工採訪專刊,咱們門前的公告欄大部分時間是空著的,得利用起來。」
楊主席聽罷,稱讚道:「這三樣可都是實打實的好事,聽上去挺好,就是挺費人費事,你能忙得過來嗎?」
宋知南:「能,我還有很多幫手呢。」
評選好女婿好丈夫的事,需要別人配合,暫時先放一放。宋知南從最容易開始的地方著手,先辦婦女夜校。
婦女之家的書太少,宋知南想著幾年後會恢復高考,她索性從現在開始,把自己從小學到初中的課本都拿過來放到書架,再把宋秋實和宋知夏的高中課本也拿過來擺上。又想辦法弄了塊黑板釘牆上,屋裡擺上幾套二手的桌椅,看著挺像那麼回事。
對於婦女夜校,牛春草李群英邊月章無雙等人是積極響應。
王翠花周末回來,聽說後也趕緊趕過來捧場。
王翠花這段時間變化很大,比以前更活潑開朗,愛說愛笑,以前的那種卑微擰巴再也不見了,整個人顯得特別舒展自然。
王翠花十分健談,一回來就眉飛色舞地說:「哎呀,我七姨姥姥回去誇了咱們好幾回,說咱們演得好,節目有新意。還夸小宋厲害,聰明能幹,說她將來必成大器。」
牛春草:「哎喲,你七姨姥姥還挺有眼光,跟我的看法一樣。」
眾人一起哈哈大笑。
宋知南度過了一個愉快而充實的周末。
周一上班,何黛就興沖沖地跟她說:「那個黃盼你還記得不?她寫信來了,還寄來了一包茶葉和一些西南特產。」
宋知南接過信看了一遍,黃盼在信里說,她已經跟父母團聚了,那裡風景很美,就是交通不太方便。
她非常感激宋知南對她的幫助,在她人生的岔路口,是宋知南給她指明了方向。她父母聽了她的事後,都十分後怕。茶葉和特產是媽媽讓她寄來的,是她們的一點心意。
何黛說:「黃盼到了她爸媽身邊我也就放心了,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學校又這麼亂,若是沒有父母護著,天知道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
上午,她們接到黃盼的信,中午,梅小玲又來了。
梅小玲跟上次比,略有變化,皮膚不那麼皴了,眼中終於有了一點光芒,看上去不那麼死氣沉沉了。
梅小玲對兩人說道:「何同志宋同志,我猶豫了好久,終於邁出了那一步,我現在搬到了廠里的宿舍,並把糧食關係轉到了食堂,從這個月開始,我的工資我自己拿著。我爸媽察覺到我的變化,他們輪番上陣,又是哭又是勸,我還是會愧疚會心軟,可是每次我心軟愧疚時就想起宋同志的那些話,我的心就會變硬。小南,謝謝你,沒有你的當頭棒喝,我真的很難清醒,我可能這輩子就這麼糊塗又痛苦地過下去了。」
宋知南先是給予了肯定:「小玲,你做得挺好,你邁出這一步很不容易。不過,你的考驗才剛剛開始。接下來,你的親戚朋友鄰居都有可能會勸你,勸不動他們就會攻擊你,你爸媽眼看著你脫離他們的掌控,會瘋狂反撲,情感綁架、辱罵、尋死覓活也有可能,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但是你也不用特別怕,他們也只會這些,當這些手段用完的時候,他們可能就老實了,會換一種方式跟你相處。你放心,他們絕對不敢殺你,甚至不敢跟你斷絕關係,因為受損的是他們。」
沒有鬥爭過的人總是把衝突和鬥爭看得很可怕,總是高估鬥爭失敗後的後果。其實只要你鬥爭過一次就發現它們一點也不可怕。
梅小玲苦笑道:「我很快就要領到這個月的工資,我預感會我們家會有一場暴風雨,我這不又來尋求心理支撐了。」
說到這裡,梅小玲鄭重其事地問道:「宋主任,咱們是鄰居,我爸媽跟你爸媽有點像,我想知道,你爸媽在你面前尋死覓活時,你是怎麼應對的?」
宋知南面帶微笑:「我的做法是,誰想尋死,說明他想死,我就尊重他的想法。」
梅小玲:「……」
「可是,如果他們真的不小心死了,咱們會愧疚一輩子的吧?」
宋知南反問道:「你爸媽這麼多年應該尋死覓活過好多回吧?他們不是活得好好的嗎?他們賭的就是你怕這個萬一。如果你做不到我這麼堅定,其實你也可以學一學他們,不過一定要注意安全。」
梅小玲像是悟到了什麼,連連點頭:「我明白了。」
她接著又問:「你爸媽動手打你時,你會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