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夫人猛然睜開眼道,「唉,老了。」
她笑著恭維道,「祖母還年輕得很吶,是天晚了,都已經亥時啦。」
「居然這麼晚了……」她使勁眨了眨眼道,「罷了,那你也回去吧。」
阮音這才退了出來,自己沿著甬道往靜思堂走去。
剛走上岔道,就與提著燈籠迎面走來的鶴辭碰到了一塊。
他著一襲月魄的直裰,烏髮
用網巾扎住,頭頂束著白玉的蓮花冠,在月色和燈火的映襯下,如芝蘭玉樹,似朗月入懷。
美的事物,是人都願意多瞧幾眼,阮音卻不是輕易被美色所惑的人,只瞥了一眼,便收回眼神問,「你怎麼來了?」
「去了那麼久,我怕你迷路了,就出來看看。」
阮音便走過去,自然地和他並肩同行。
月色溶溶,惠風和暢,在沉寂的夜裡,兩人邊走邊說,有小小的愜意。
鶴辭帶她抄了近路,從抄手遊廊繞過水榭,再穿過月洞門,沿著甬道往東走就到了靜思堂。
院裡掛著許多紅燈籠,還是喜慶的顏色,明晃晃的。
阮音提著裙擺,剛邁上石階,卻沒留神石階上積了一灘水,身子趔趄了一下,慌亂中,手已伸出去,攥住了他的胳膊,這才穩住了身子。
這一攥,兩人俱是一愣。
鶴辭顫著瞳仁轉過頭來,她卻如火炙般縮回了手,指著地上囁嚅著解釋,「這裡有水……」
他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了過去,還未開口,便聽容媽媽的聲音傳來,一抬眼,她已經小跑了過來,肥胖的身姿上每一塊肉都在抖動著。
「世子妃回來了,怎麼那麼晚?」容媽媽聲音放得極軟,還主動攙上了阮音的胳膊,一面說,一面卻悄悄將她扯遠了點,臉上還是笑著,後槽牙卻緊了緊,壓低聲線警告她,「你可別忘了規矩,老奴這雙眼可瞧得真真的呢。」
她也懊悔地咬了咬唇,卻還是解釋道,「是那個台階上有水,我差點滑倒嚒,情急之下就、就……」
「情急之下……」容媽媽冷哼了一下,眸光掃向石階旁的抱柱道,「這麼大的一根柱子你不去扶,偏攥著一條胳膊,你說是柱子穩當還是人穩當?」
「我……一時沒發現……」她唯唯諾諾道。
「算了,就信了你這回,要有下次,我必定要稟告夫人的。」
阮音鬆了口氣。
她們都沒發覺,就在她們低著頭竊竊私語時,一雙眼睛慢慢地轉了過來,將她們細細打量了一遍。
不知為何,鶴辭總覺得妤娘在這個奶母跟前有些低三下四的意思,而那個奶母挺直著腰板,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