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平安是個傻子,心智還比不了五歲小兒,他什麼都不懂。
他被宮無歲一次次踹倒,又一次次爬起來,他把宮無歲當做唯一的依靠。
他看著自己因為憤怒和痛苦失去神智,抽出了佩劍。眼看著即將發生的事越來越近,宮無歲痛苦地閉上了眼。
他不敢面對。
他緊閉著眼,渾身都顫抖起來,下一刻卻被人強硬地牽住了手心:「宮然,睜眼。」
仿佛某種溫柔又強硬的命令,他下意識跟著睜開眼,卻見洞窟之中的宮無歲心緒已然崩潰,神智不清間嘔出一口紅血,就徹底失去聲息,佩劍也跌落在地。
「宮然,你沒有殺他。」
喻平安又驚惶又擔憂地爬過去,他拍打著宮無歲的臉頰,發出擔憂的「啊啊」聲。
與此同時,一襲曳地黑袍慢慢從洞窟外步入,臉上帶著一張純金的如來面具。
宮無歲看不清來人的長相,心卻開始狂跳起來,他看著那黑袍人不緊不慢走到了自己和喻平安身邊。
然後彎下腰,撿起了自己的無遺劍。
第28章
「啊啊……不准……靠近!」
喻平安動物般的直覺已經感覺到來者不善, 他張開手擋在宮無歲身前,試圖用身體去護衛身後的人。
刷——長劍出鞘,冷光照亮了黑袍人的半張如來面具, 宮無歲甚至能通過面具的反光窺探到此人陰冷狠毒的心緒。
無遺在空中挽了個流光溢彩的劍花, 那是宮無歲慣用的起手式, 冷光再閃過,長劍已經刺進了喻平安的胸膛。
喻平安抽搐著倒下,胸膛綻出一團血花, 乾淨的鵝絨圓帽也滾落在地,沾上血跡。
宮無歲眼睜睜看著黑袍人殺死喻平安,他彎腰翻找一會兒, 終於從宮無歲腰間取出一塊長玉牌,玉牌上雕著三足金烏,是繼承天命教主的信物。
信物到手, 他滿意低笑一聲, 再將佩劍塞回宮無歲手心, 偽裝成宮無歲發狂誤殺喻平安的假象。
離開時, 他又解開燕孤鴻的睡穴, 讓他慢慢轉醒。
畫面就此昏暗下去。
宮無歲看著那些消散的畫面, 卻久久不能回神。
他當年在護生寺自刎, 一是因神花府滅門敗落,二是因自己修為盡廢雙目失明, 三是因被人圍剿不願為人魚肉。
他追隨本心而活, 也從不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 縱使喻求瑕惡事做盡死不足惜,可她最後拖著殘軀將天命笏和痴傻的喻平安交給自己照顧,結果等他在洞中醒來, 喻平安的屍身已經冷透,自己手裡還握著無遺劍。
他自刎,是因自己心緒失控,被仇恨裹挾,再難控制殺性。
結果現在忽然告訴他,喻平安非他所殺,幕後真兇另有其人?他怎麼可以接受?
術法散去,房間恢復光明的一瞬,宮無歲卻覺得那光線幾乎要灼傷他的雙眼,被人玩弄的憤怒從他的喉嚨鑽進胸腹,幾欲作嘔。
他捂住滾燙疼痛的雙眼,猜到自己此刻的神情一定難看到極點,因為沈奉君和柳恨劍都擔憂地看著他。
沈奉君低聲道:「你還好嗎?」
「好,怎麼不好,」壓下那一陣噁心,他慢慢站直身體:「此刻知曉真相,總比一輩子當個糊塗鬼強。」
柳恨劍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確認這人並未被噩耗打擊,那吊兒郎當的神情里居然被淬出一股堅定的殺意:「我還生怕你抱頭痛哭大喊大叫,所以早早在房間裡布下結界……現在看來倒是不必了。」
宮無歲冷笑一聲:「柳恨劍,想看我的笑話,你還是死了這條心。」
話語針鋒相對,氣氛卻不似方才沉重,沈奉君道:「此人黑袍覆面,遮掩身份,又熟悉你的行蹤和劍招,必定是你認識的人。」
這人殺死喻平安,取走天命笏,又嫁禍宮無歲,如今十年過去,必定在暗中發展了不少勢力,否則宮無歲一重生,天命教的人就追到仙陵。
「敵人在暗我在明,你復生一事已經鬧得沸沸揚揚,接下來行事一定小心,」柳恨劍難得說了句好話:「不過既然知道此事背後有人推波助瀾,我們也好防備。」
「磷州是不能再呆了,」宮無歲將桌上的佩刀收好,「越青遙說燕孤鴻已經回了夜照城,我們也去夜照城,我有事問他。」
只是他如今身體有恙,還是要沈奉君陪著,誰知他還未開口,沈奉君就道:「我陪你。」
宮無歲忽然覺得心裡有點悶悶的,上輩子就麻煩人家沈奉君,這輩子還要麻煩,這麼好的一個人,總是跟著他顛沛流離,受他連累,他默了默,低聲道:「等此間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