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奉君抓著他,靜默半晌, 只道:「楚自憐向來脾氣古怪, 你復生不久, 就與他交情匪淺……」
沈奉君再遲鈍,也看得出楚自憐在有意無意接近和討好宮無歲,他不喜歡背後妄議別人, 但事關宮無歲,他還是道:「他對你好,或許另有所圖。」
至於圖財圖色還是圖別的, 這就不得而知。
宮無歲心道沈奉君猜得還挺准,楚自憐三番兩次相助,無非是為了他的惡骨, 否則天底下哪有那麼好的事?
不過說來也怪, 他生來惡骨, 天賦異稟, 也命途多舛, 但即便是他自己也很難察覺出不同, 十年前他尚且能察覺到惡骨的存在, 如今復生後,若不是他人提起, 他早忘了自己還有一對天生惡骨。
宮無歲就著這個姿勢與他說話:「怎麼, 別人對我好, 你擔心我移情別戀?就這麼不信任我?」
「我想他們都對你好,又擔憂他們把你搶走,」沈奉君靜靜看著他, 一字一句道,「這世上討你喜歡的人太多,未必是我。」
曾經的宮無歲是人人艷羨的天之驕子,他在神花府極盡寵愛,有兄長有親朋,性格又討喜。沒人會不喜歡宮無歲。
而流風闕主雖受人愛戴,卻從來只被誇贊孤高的性情,清正的品格,他被人推到高處坐守孤月,卻無一人願相近。
宮無歲一呆。
他還是第一次聽沈奉君說這些話,不如宮無歲那麼巧言令色,只是有些笨拙地拋出真心,又夾雜著一絲微妙的醋意。
他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只看著沈奉君,心底就有個地方又酸又漲,卻又帶著一股暖意:「那要是我真的移情別戀了……你就不來抓我了嗎?」
沈奉君沉默下來,什麼都沒說,宮無歲卻心照不宣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縱然他們已經雙修過,是名副其實的道侶,甚至連宮無歲這條命都是沈奉君換來的,可如果有一天宮無歲真的棄他而去,他也願意成全。
等守多年的執念,也比不過宮無歲能真正高興。
「可是你不來抓我,我又怎麼會高興呢?」明明占盡便宜的是宮無歲,既得者不該抱怨,可是宮無歲還是不合時宜地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委屈,連沈奉君都被他的眼神一燙,下意識鬆手。
宮無歲兩手得了解脫,卻沒有逃脫,反握住沈奉君修長有力的手掌,嘀嘀咕咕道:「答應我,如果有一天我不見了,你一定要來抓我。」
「流風闕還有我的一半,我不會移情別戀的,」宮無歲玩笑完,又低聲道,「沒了沈奉君,宮無歲在復生後也必然無心生死。」
「你不要我,我就真的無家可歸了。」
相處了這麼些時日,宮無歲已經摸清了對方的脾氣,要是惡聲惡氣,沈奉君必定油鹽不進,要是好言好語又裝點可憐,那就大不一樣了。
他這麼說完,沈奉君果然肉眼可見地不安起來,再也不說什麼成全不成全,只道:「……沒有不要你。」
宮無歲借著力被他拉起來,眼睛又一彎,貼著沈奉君和他悄悄話:「我告訴你個秘密。」
沈奉君不解地「嗯」了一聲,但還是轉過臉來,認真看著他,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其實十歲那年你來神花府遊學,你走後那天晚上我還偷偷哭了呢。」
沈奉君一頓:「何故?」
宮無歲說起舊事也不如何害羞,反而十分懷念:「因為我以為你每年都要來,結果兄長說你以後都不來了,我就在被子裡掉了幾滴眼淚。」
他那時候調皮,又剛和沈奉君打完架,拉不下面子,等沈奉君走了才開始後悔。
「你不知道你小時候長得多漂亮,我那會兒就在可惜,要是你是個姑娘,我以後一定三媒六聘把你娶回神花府做道侶。」
他說完又「嘿嘿」一笑,跟個登徒浪子似的,在沈奉君唇上啄了一口:「不過現在也不錯。」
總歸是把沈奉君給抓住了,誰跟誰回家都是小事。
沈奉君被他親了,道:「……孟浪。」
嘴上這麼說,手卻還是虛虛地扶著几案上的人,繼續追問:「你既對楚自憐無心,卻又說與他有交情……你們私下約定過什麼?」
宮無歲本來還沉浸在剛才那一吻,聽他這麼問,連忙道:「約定?什麼約定,我宮無歲不會和第二個男人有約定。」
慕慈心的事還沒解決,要是現在說出要取惡骨的事,不知又要鬧出什麼風波,等諸事平息,他再機會和沈奉君好好談。
沈奉君仿卻佛並不買帳,低聲道:「是麼……那你會不會又騙我?」
他用了「又」字,宮無歲心裡一咯噔,再不敢花言巧語,老老實實道:「等殺完慕慈心我再告訴你怎麼樣?我保證不是損傷性命的約定。」
他既這麼說,沈奉君也沒再追問,宮無歲偷偷鬆了口氣,但很快一抹古怪的懷疑又重新升起來,他盯著沈奉君,把他從頭到尾打量個遍:「楚自憐從不做賠本生意,他幫我是因為想交換條件,那他救你……你又給了他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