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沈晗昱適才醒來,喉嚨有些沙啞,聲音又低又模糊,謝臨硯只當喉嚨乾澀,起身將一旁的茶盞遞給床榻上的男子。
「滾出去。」
沈晗昱聲音冷淡,打量完這全然陌生的寢殿四周,尚不清楚身處在何地,視線落在討好的男人身上,臉色僵硬,又重複問了一遍,「這是哪裡?你是誰?我為什麼在這兒?」
謝臨硯後退幾步,讓出一條路來,不確定地看著從床榻上下來的男子,眼神有幾分茫然,在他眼前揮了揮手,聲音低了低,神色委屈,無措又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不記得你是誰了嗎?」
對於面前陌生男子愚蠢的試探動作,沈晗昱是一臉不屑,微微昂著頭,冷笑,咬牙,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來,說道,「我不是傻子。」
「嗯……對……我知道。」
沈晗昱之前從來不會用這樣的語氣對他說話,失憶這樣荒誕的事來,如此看來,竟是真的,謝臨硯收回雙手,內心五味雜陳。
沈晗昱不是忘了重回楚宮發生的重重錯事,而是完全不記得他了。
謝臨硯怔在原地,愣愣地瞧著他的面龐。
他該高興嗎?沈晗昱將一切都忘了,第一個見他的人是他,現在他完全可以告訴沈晗昱,他是楚宮的皇后,他們兩人很相愛。
視線目不轉盯,飽含熱烈的眼神,眼神像極了話本中被拋棄的妻子,沈晗昱自然沒法忽視眼前這個男人泫然若泣的可憐模樣。
這人身上衣服華貴,沈晗昱猜想許是某個二世祖,亦或是都城他未曾見過的貴族,眼中藏著複雜的內疚之色,僅有一種可能,這個人是他在路上搭救的,而自己身上的這些烏青淤青也是為了救他才添上的。
沈晗昱拿起茶盞,潤了潤乾涸的喉嚨,見人吞吞吐吐,猶豫不決的模樣,心上一計,起了調侃之意,眉眼的笑意收了收,故意裝作不解姿態,慍怒不耐模樣,朝人厲聲問道。
「這個問題這麼難回答?還是說我和你之間有什麼別的關係讓你難以啟齒的?」
「之含……你……我…………」
謝臨硯耳根一紅,臉色怪異,那些話卡在喉嚨中呼之欲出。
「行了,區區救命之恩,不必再多言,也無需放在心上。」
「你別走。」
沈晗昱沒將身上的小傷放在心上,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視線,撿起床上散落的外衫,大臂一揮,信手穿上,擺了擺手,準備離開這裡,臨近人身邊,微微頷首,說道,「我著急趕路。」
謝臨硯見人毫不留情地轉身,視線落在他的身上也不過瞬間,心中一再慌亂,兩次假死,如今這個人的背影又再一次決絕地出現,他慌亂上前,趕上他的步子,抓住沈晗昱的手臂,目不轉盯地看著,像是想要將這個男人狠狠地吸進視線裡面,問道。
「沈晗昱,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沈晗昱不懂面前男子的執著,只是腳步不受控地停了下來,許是生了憐憫之意,他輕聲安撫,「本就是萍水相逢,記不記得住又有什麼關係呢?以後路還長………」
這話於謝臨硯而言是安撫少年,可落在謝臨硯的耳朵里,這些話不是寬慰,更像是面無表情地泯殺,手起刀落,毫不猶豫地斬斷二人之間的感情。
「不要,我不想,你騙我,對,對,是你救了我,可是你騙了我,你個騙子。」
沈晗昱怔在原地,面前男子眼中似乎蓄著淚水,似乎他前腳一走,後面不出片刻,他眼中的淚水就能落下。
只是,上下不接的話他有幾分摸不著頭緒,神色幾分茫然,露出疑惑神情,這才是他下山碰見最有趣的事情,此刻他也不著急回去了,他饒有意趣地瞧著男子緊緊拽著的衣袖,挑眉,反問道。
「你說什麼?好好說話,我又騙你什麼?」
第20章
謝臨硯既然將話說出了口,就沒有收回的道理,沈晗昱此刻不能離開,也不敢離開。
現在的沈晗昱不單單是把他忘了,怕是連靖遠侯府都不記得了,這副模樣的沈晗昱,他怎麼能放得下心,又怎麼肯讓人就這樣離開?
誰知道那人故弄玄虛的藥里會不會有什麼副作用?
瞧著他如今模樣,似是只當自己是江湖中扶危濟困的俠士,這副模樣的沈晗昱是他第一次見,或許這才是沈晗昱內心真正想要成為的樣子。
他能忘了小侯爺、靖遠侯府,丟棄掉這些個將他禁錮在都城的身份,忘掉他的存在,他心中真正想要的是自由,也難怪……
難怪起初他會毫不猶豫地假死離開都城,也難怪沈晗昱這麼狠心這麼恨他,將他鎖在楚宮或是景宮,逼著他成為自己的皇后,便是折了他的羽翼。
若是一隻鷹隼,這樣的做法,便是將它生生地打下了地下,斷了他翱翔九天的依託,強迫驅使,威脅,讓這個再高傲的人也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