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嫚笑著擺手:「男子說笑了,我就是個行商。剛才說的內容不過是聽去過西域的同行說的,算不得知道得多。至於腰間的逐條刻刀,不過是我喜歡記錄罷了。」
「我一聽女子說話就覺得你是個讀書識字的,既然能讀書識字,怎麼不當女官呢?我聽說朝廷現在還招人呢。」中年人說道。
陰嫚搖了搖頭:「我身體不算好,只怕沒人要。」
「那可不一定。已故的文烈皇雖然身體不好,不也定天下收復了河南四郡。」年輕人說道,「徐女子跟鄉里的女子們說過,不要自輕自賤,凡事都要嘗試,不試一試怎麼知道結果?我覺得這話挺有道理的。女子走南闖北見多識廣,正是朝廷所需要的。」
陰嫚輕笑:「男子真會說話。」
「我可是實話實說。」年輕人說道。
中年人調侃:「呦呦呦,我還不知道你這個小兔崽子這麼會安慰人。」
中年人的打趣令其他人哈哈大笑起來。
年輕人的臉唰地一下紅了:「你別亂說!」不過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陰嫚身上。
陰嫚眉頭上挑心道,我這是惹了朵桃花?
「小姑姑你又亂跑。」一個青年男子一邊抱怨一邊小跑過來。
待眾人看清他的容貌後,又不禁一愣。這男子模樣清秀,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是能出人頭地的長相。要不效仿呂父嫁女,給自己家博個前程?
「新到一個地方總要了解風土人情嘛。」陰嫚笑了一下,又問大侄子步衡,「你和你姑父安排好住處了?」
步衡對於自己憑空冒出一個姑父的事情並不感到驚訝,甚至還有些習以為常。不用想,肯定是又有人對姑姑芳心暗許了。
哎,本朝民風開放,年輕男女們更是大膽。一路走來,他們一家子遇到了不少大膽示愛的人。為此準備了一套應對說辭,遇到對長輩的愛慕者,就說父親和姑父尚在,遇到他的愛慕者就說他守喪。
不是不想說實話,只是說了實話,反而遭遇對方痴纏。為了雙方的體面,只好說一個小小的,善意的謊言。
「早就安排好了。一回身的功夫小姑姑你就跑出來了,姑父著急壞了。」步衡做出急切的樣子,「快走吧,別讓姑父等急了。」
陰嫚對著農人們告別:「我夫還等著我就不聊了。咱們有緣再見。」
她和大侄子剛走出一里,身後就傳來農人的調侃聲。大約是笑年輕人看上了有夫之婦,陰嫚在心裡給年輕人道了個歉。
「姑姑你說咱們日後要不要戴個面衣出門,省得引來麻煩。」步衡說道。
「本朝民風開放,你遮住了臉豈不更引人注意?」陰嫚眼珠子一轉,「不過可以在臉上抹一把灰,黑黢黢的一團,誰也看不出來。」
步衡打了個冷戰:「還是不了。若是弄髒了衣服,阿母要教訓我了。」
陰嫚撲哧一樂。
「對了,你知道你阿母,我嫂嫂去做什麼了嗎?好端端地,竟單獨北上了。」
「你們大人的事情,我這個小孩子又怎麼會知道。」步衡聳了聳肩,「所謂該知道的時候就會知道,小姑姑你就安心等著阿母回來吧。」
見步衡在自己面前故弄玄虛,陰嫚伸出手捏住了步衡的耳朵:「臭小子你敢在我面前賣關子,如實招來,否則今晚沒有飯吃。」
步衡歪著身子討饒:「姑姑饒命,姑姑饒命。我真不知道,阿母只說要我跟著你,別的我真的不知道。」
「真的?」陰嫚眯起眼睛。
「真的。」步衡小雞啄米。
陰嫚鬆開手:「姑且信你一次。」
步衡捂著耳朵:「小姑姑你的手勁也太大了,耳朵都要被扭掉了。」
「小餛飩怎麼樣?」
「好!我這就去燒火。」一聽到有好吃的,步衡也不抱怨了,屁顛屁顛地去準備柴火做飯了。
陰嫚搖了搖頭,多大人了還這麼貪吃。
自從甦醒後,她休養了半年。嫂嫂看她身體恢復得不錯,所以才在去年帶著她出來散散心,順便做些小買賣。
雖然漢朝的政策依舊是重農抑商,但相對於前朝和漢朝初期,劉盈執政期間對商人的限制也沒有那麼多,在這個時候做點小買賣也不錯。
陰嫚在民間的五年能感覺到百姓們的日子是蒸蒸日上的,這說明劉盈已經能出師了,她這個老師很欣慰。
只是——她看著在燈台中搖晃的火焰,也不知道韓信怎麼樣了。她聽從長安來的商賈說楚王的舊傷時有發作,劉盈曾尋找醫師為楚王診治。
說不著急是假的,只是她現在也沒找到能根治韓信傷病的藥。
你可千萬要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