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巧珍驀然定住了身形,震驚地望著草海中蛙頭人身的娃兒魚。
曲平安剛剛叫他什麼?南柯?曲南柯?另一家好美味的老闆曲南柯?!
娃兒魚似乎有些哀傷,他浮上來,將腦袋輕輕在曲平安的手上蹭了蹭,然後鬆開蹼爪。
曲平安對他揮了揮手,看著娃兒魚轉身游開,然後才起身往回家的路走去。
鍾巧珍一時不察,差點和他撞個正著,還好及時側身避了過去,曲平安卻在這時突然停住了腳步,回頭朝著鍾巧珍的方向望了過來。
鍾巧珍不由一怔,不是因為曲平安似乎看到了她,而是因為五歲小孩臉上忽然露出來的某種世故的、成年人才有的表情。
那不是一個小孩該有的表情!
曲平安對著鍾巧珍的所在看了一眼,似乎沒發現什麼,隨即又轉過頭,離開了,留下鍾巧珍留在原地,太陽的光芒灑在身上,她卻覺得有一絲寒冷。
鍾巧珍忽然想起來,自己第一次和曲漓歌母子三人相會就是在草海里,當時曲平安落到了草海中,險些丟了性命,事後曲漓歌放聲大哭,還曾怪罪過是草海里的娃兒魚引誘小孩子落海,帶來災難,但事實上,曲平安和娃兒魚是朋友。
娃兒魚能在草海里自由來去,曲平安真要是掉進草海里也不會有生命危險。
曲平安根本不需要鍾巧珍搭救,又或者說,他那天會進草海說不定並不是因為意外。
鍾巧珍想,如果那天她沒多事把曲平安撈上來,當時的曲平安進入草海到底是為了做什麼呢?
草海中又有什麼呢?
鍾巧珍突然有了個瘋狂的念頭,她跑到碼頭邊,直接跳進了草海。
草海反饋來浮力,但並不足夠人真的浮在上層,鍾巧珍回憶著娃兒魚剛剛離開的方向,飛快地朝著那裡游去。
過了一陣子,鍾巧珍看到了娃兒魚的蹤影,他正在不斷不斷地向著草海深處下沉,仿佛有著某個目的地。
鍾巧珍橫下一條心,也跟著娃兒魚不斷下沉。
草葉將她包圍,往下沉的時候,它們拂過鍾巧珍露在外面的皮膚讓她感到某種麻癢,氧氣很快就要用盡了,鍾巧珍知道如果此時她再往下沉,很可能會淹死在這裡。
雖然很奇怪,草海明明是草,居然能淹死人。
鍾巧珍必須要做出決斷了,是繼續跟下去,然後死掉,還是馬上上浮,保住這條命。
鍾巧珍抬頭往上看,意外地發現在草海這麼深的地方依然是能看到天空的。
此時的她,就像是一隻小小的螞蟻,穿行在茂密的荒草叢中,對人類而言或許不過及膝的深度,對螞蟻來說,卻像是在原始森林中行動。
藍天是那麼高遠、寬廣、遼闊!
鍾巧珍忽而想到了什麼:「曲南柯,南柯……南柯一夢。」
思緒快速划過腦海,鍾巧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觸到了底,娃兒魚也停了下來,直立著站在那裡。
剛剛覺得憋悶的胸肺,此時卻像是越過了某個極限又變得無礙了。鍾巧珍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在草海的最深處,她看到了枝幹,看到了無數懸垂下來的氣生根,她在這個時候才意識到,那是一棵無比巨大的榕樹,整片草海正是它的樹冠,而娃兒魚此時站在大榕樹面前,正伸出手扭動什麼。
那是一個門把手。
鍾巧珍看到大榕樹的樹身上有扇門,娃兒魚擰開門把手,推開門,便有光線從那頭透射過來,帶著一股潮濕陰鬱的水汽,似乎還能聽到淅淅瀝瀝的雨聲。
娃兒魚推門而入,門扇很快合攏。
「等等!」鍾巧珍一個箭步衝上去,用力撐住門板不讓它闔上,閃身鑽了進去。
一瞬間,鍾巧珍發現自己站在了一片廢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