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打入宮後,吃了這許多不計其數的坐胎藥,又嘗試了許許多多稀奇古怪的偏方,人是越發左了性情。
初時,薄皇后察覺此事還有意攔著,只榮妃卻暗地裡憋火,還跑去慈寧宮明里暗裡的費口舌,似榮妃的求子心切的舉止可不就正和上頭的那位『活祖宗』心意麼。
後來,薄皇后也就不攔了。
就像前幾日甚至還請了勞什子的安靈婆進宮,算了什麼滑天下之大稽的狗屁喝藥吉時……感嘆荒唐之餘,皇后娘娘心下卻不由得也嘆了口氣。
她搖搖頭,對著榮妃道,:「行了,你起來吧。」
看榮妃起身時偷偷擦眼淚的舉動,薄皇后抬手叫冬英扶人坐下,語重心長的道,:「當年還在潛邸的時候你就陪在陛下身邊了。」
「入宮後陛下賜你長春宮居住,就連你封妃時的封號都是陛下親自擬定的……可想而知,陛下對你卻是寄予厚望的。」
「可你呢,如今行事卻愈發失了分寸。」
「你在宮中這些年,可知有妃嬪下令當庭杖責宮人的規矩?」
「即便宮人真犯了錯,自有慎刑司的掌事處置。」
「你是一宮主位,再過幾日秀女都要入宮了。」
說到這,薄皇后的語
氣沉了些,目光更是定定落在榮妃身上,:「這次入宮的秀女,可是太后她老人家從選秀開始就一直上心的……你該知道輕重。」
皇后的這番話聽得榮妃悄悄擦著淚的手一頓。
隨後她起身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禮,:「是,臣妾知錯了,全憑娘娘吩咐。」
見榮妃知錯,再者過兩日又是秀女入宮的時候,薄皇后顧念榮妃的面子也沒重罰,只罰了她兩個月的份例。
領了罰的榮妃心頭一松,她安穩的坐了下來,喝了幾口茶又磨蹭磨蹭等眼睛的紅痕不那麼明顯了才告退。
……
夜裡,草草用過晚膳的薄皇后還翻著手上的花名冊,上頭擬好的是新入宮秀女們的進宮後入住的宮室。
這次入選的秀女共有九人。
旁的倒沒什麼,唯獨那對頗得太后娘娘青眼的『妙人』卻出了點岔子。
相處這麼年,薄皇后深知太后娘娘的性情,她老人家被恭恭敬敬的伺候著養尊處優這些年,自然最愛面子。
這次潘氏女當街罵哭何氏女的事,明面上太后娘娘沒什麼表示,但實際上老人家顯然很是惱火,不僅出手壓了位份,現下更是連住處都安排在了……
「娘娘,小黃門來傳,陛下的御攆往坤寧宮來了。」
聞言薄皇后合上了手裡的冊子,去了前殿。
今日是大朝會,忙碌了一整日的明崇帝是踏星乘月而來。
宮人奉上茶湯後很快就退了出去,明崇帝半靠著榻上,他閉著眼捏了捏眉心,淡淡的道:「今日長春宮裡又鬧得什麼。」
早上長春宮裡發生的事薄皇后雖然有意壓著,卻也知道瞞不過皇帝。
這會兒她三言兩語就說清了來龍去脈。
說到最後薄皇后放緩了口氣,:「榮妃雖然有錯,卻也算是事出有因。」
「臣妾已經罰過榮妃了……被責打的宮人臣妾已經命醫女去看過了,待養好了傷就挪去花鳥司當差。」
聽完薄皇后的處置,明崇帝沒有再說什麼。
安靜片刻,薄皇后又適時地提起了關於秀女入宮的事,還命冬英送上了名冊。
而明崇帝的心思顯然不在上面。
他擺擺手,甚至連看都不願意看一眼,只道:「行了,既已定好就不必改了,入宮後叫她們學好規矩再覲見。」
從前秀女們中選入宮後壓根沒有繼續學規矩的一說,顯然,長街上罵哭秀女的事也叫陛下知道了。
薄皇后沒有多言,點頭應下了。
冬英看了眼薄皇后,見人點點頭,便無聲地捧著冊子躬身退了出去。
內殿只剩了明崇帝和薄皇后。
燭火映照的灰影拖長,蔓延在刻著如意吉祥紋飾的窗欞上。
靜謐的宮室內,透過燈罩映在明崇帝的臉上的昏黃燭光仿佛削弱了那層帝王的端嚴若神,淡漠冷肅,恍惚間透出淡淡的疲憊來。
今日的大朝會上熱鬧半分不減。
當年奪位之爭兇險,但誰叫先帝的子嗣頗多,因而明崇帝登基後,還活著的手足有不少。
按說這些人大多都早該打發出去就藩,免得在朝堂上藉機攪弄風雨,但壞就壞在明崇帝膝下無子。
這下可真是有皇位要繼承了。
便是骨肉親子對著這個位置殺紅眼的都不在少數,更不用說隔著一層的子侄了。
最怕的就是誰都有可能。
慾壑難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