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潘玉蓮從莫名其妙中選到回府,再到內監來府中宣讀入宮後的位份……府里就沒一個氣順的。
按說潘老爺是個五品的京官,按著慣例和顧忌體面的意思,中選入宮的姑娘位份即便不是六品,七品總該有了吧?
可偏偏,潘玉蓮入宮後就是一個區區八品的寶林。
如今大晉朝里后妃的位份有多難升?
除過大差不差侍寢後升一級……從前還有個母憑子貴的由頭,皇子也好,公主也罷,總歸是個體面的原因。
可現在呢?
官員們私底下都覺得明崇帝重規矩,好面子,這樣的皇帝陛下不會大咧咧的說因著哪個宮妃伺候的好他就給人晉位。
貴人們那要的都是體面,像是侍疾之類的理由就顯得光鮮亮麗的多,但宮裡統共就皇帝、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三個正經主子,總不能輪流身體不舒服要人伺候。
因而這體面的藉口就得給得聖心的人,像潘玉蓮這樣的就甭想了。
潘玉蓮這個不爭氣的本就位份低,甚至一入宮,光養傷就他*的養了兩個月!
想起這事,本就抑鬱煩悶的潘老爺將官帽往桌子上一丟,整個人跌坐在椅子上,滿是懊惱又後悔的重重嘆了口氣。
「早知當初就不叫她入宮選秀了!」
宮中若是出點事,落在潘府的頭上那確實是大事。
林夫人拉住潘老爺的衣袖,仔細問道:「老爺,玉蓮到底是在宮中出了什麼事?」
說著林夫人還下意識描補著出主意,:「您也知道她這性子……不過雖說玉蓮脾氣是淺薄張揚了些,卻慣來也是個能看清眉眼高低的,這次她是不小心衝撞了哪路貴人?」
「宮裡若是使不上勁,可能托人去府外幫著說和說和?」
潘老爺擺擺手,:「玉蓮?不是她的事,她在宮裡還好端端的待著呢。」
一聽不是宮裡的事,林夫人霎時鬆了口氣。
又看潘同典明明是急慌慌的來,這會兒偏繞來繞去的賣關子,林夫人也不慣著他,轉身自己坐在了椅子上,還伸手端了茶盞。
屋內一時安靜了下來。
潘老爺看著林夫人有些不快的冷淡臉色,自己又長長的嘆了口氣。
他靠在椅背上,一隻手捂住了眼睛,痛苦的道,:「夫人,信王孫,信王孫進京了,明日就要入宮了。」
信王孫?
哦,提起這位林夫人也有印象。
「可是民間尋來的那位?」
看潘老爺神色痛苦的點點頭,林夫人越發奇怪了,她不解的道:「這人尋回就尋回了,他要進京或是入宮和咱們府上有什麼干係?」
「他,他……」
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的潘老爺放下了手。
他半癱在椅子上,臉色發白的看著林夫人,:「夫人,你,你還記不記得,去歲,去歲仲冬(十一月)時拿著我爹留下的信物來咱們府上的那人?」
「這人……我記得啊,好端端的,老爺提起他做什麼?」
為著這事,林夫人當時還十分不敬的悄悄埋怨了兩句潘老爺子,要報答恩情,什麼樣的法子沒有?
一個連溫飽都成問題的泥腿子,文不成武不就,哪怕他有點上進心,考個秀才的名頭呢?
連民間的平頭老百姓都知道嫁漢嫁漢,穿衣吃飯的道理。
即便要定親的是府上的庶女,可到底在眼前金枝玉葉的養了這麼多年,斷然沒有眼看著叫人這麼作踐糟蹋的道理。
因而對於潘老爺沒有應諾婚約反倒將人打發走的舉動,林夫人是十分贊同的。
提起他做什麼?
潘老爺倒是想不提,一個泥坑裡刨食的賤民上門來求親,府上毀約……這麼丟臉的事豈能傳出去?
一個賤民而已,潘府自然是能壓得死死的,半點風聲不露。
可現在……人搖身一變成「龍孫」。
想想當初府里對著這位王孫是如何毫不留情的翻臉、威逼利誘間輕蔑又刻薄至極的羞辱……
再想想府里那幫龜孫們為了表忠心,是如何卯足了勁,使著下三濫的齷齪手段收拾人下的狠手……
『嘶——』
倒抽一口冷氣潘老爺只覺得心驚肉跳,兩股戰戰,腦後生針,通身嗖嗖冒涼氣。
之前說老王爺尋回了信王孫,人在兗州養傷,潘老爺聽完也沒當回事。
畢竟誰他娘的能想到,這世上當真有那麼癲瘋的離奇事。
但現在想想,這位信王孫需要養傷……養的是個什麼傷?
你說信王孫他,有沒有,有沒有可能磕壞了腦子,全然忘了在潘府遇見的事?
再度戴著極端痛苦面具的潘老爺已經說不出什麼了。
他就這麼無力又滿目蒼涼的看著林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