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希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趕緊說:「沒事,你娘沒來也沒關係的,你都可以在這裡學的。」
說著,他起身將多餘的針線拿給她用,這個小姑娘比李大妹還要怯懦些,甚至還不敢去拿,都是李大妹拿了塞到她手中的。
李大妹說:「你好好學會了,到時候請希哥哥吃糖!」
小姑娘偏過臉抹了一下眼睛,拿著針線一直沒有抬頭。
閔希將小孩他們家人拿來的東西能現吃的都分給小孩子們吃了,給李大妹跟這小姑娘都塞了一些。
看小姑娘低著頭,羞羞怯怯地吃了,閔希鬆了一口氣,儘量將聲音放的低柔:「你叫什麼名字呀?」
這小姑娘說話聲音比蒼蠅還小,說了幾次閔希都聽不到。
李大妹直接說了:「她叫丫頭!」
「啊?」閔希一愣,這哪有人叫丫頭的?
這邊習俗,叫女娃大妹二妹,一路下去,叫男娃阿弟二弟,每家都如此叫,不行就叫阿狗阿牛阿虎阿豹。
這是村中土名,像傅言深叫沛瑜的反而少有,若不是出生前就擬好名字叫沛瑜,那他出生那一刻應該叫大弟或阿弟。
村中大妹大弟名字橫飛,要介紹給旁人就要尊出父輩來,比如大頭佛他家大妹這種。
丫頭聲音這才提高了些說:「我、我沒有名字……」
閔希張了張嘴,這才知道原來她方才一直聲若蚊吶的聲音,是說她沒有名字。
太小聲了,而且又是從來沒聽過沒這麼大還沒名字的人,他相當震撼。
李大妹有些奇怪,說:「你阿奶不是叫你……那個丫頭嗎?」
她說話有奇怪的斷句。
丫頭看了她一眼,黑黑的臉漲得通紅,小聲說:「她,她在罵我,叫我去死……」
「……」
眾人陷入沉默。
良久,李大妹才訥訥說:「我說呢,她天天都很兇的沖你叫臭死丫頭……」
大家都很尷尬。
閔希輕咳一聲說:「我們這邊煮肉粥了,一會大家都在這裡吃粥。」
他轉過頭來看:「相公,粥快熟了嗎?」
傅言深道:「熟了,稍等就能吃。」
說著他打開了蓋,熱氣蒸騰,肉粥的清香撲鼻而來。
閔希湊過去一看,還是豬肝粥,切的是早上剩的豬肝,米下得多些,豬肝卻沒有早上的粥那般多,但依然很香,肯定是要比白粥好吃的。
光聞著香味,小孩都饞得流口水了。
閔希道:「太好了。」
他看向李大妹說:「一會先吃碗粥,再慢慢練。」
說話間,他特意看了一眼張丫頭,這個靦腆的小姑娘,漆黑的眼眸有一些光。
然而,這些光沒有在她黑白分明的眼底停留多久,一下子就消散了,瞳孔也跟著顫抖。
外面傳來蒼老的叫罵聲:「死丫頭,死丫頭,滾哪裡去了?死丫頭,你怎麼不去死?哎呀,去哪裡了,真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一轉頭,透過院牆就可以看到遠遠走來一個老婦人,一邊撫著胸口一邊破口大罵,仿佛跟那人有天大的仇。
張丫頭嚇得臉色一白,趕緊將針線一丟就跑出去了。
老婦人年紀雖大,但頗為壯實,一看到張丫頭就死命提她的胳膊捏她的耳朵。
張丫頭捂著耳朵都不敢大哭大叫。
閔希心一下子被揪起,猛地站起來,這一幕讓他想起自己在府上被許夫郎欺負的時候。
一下子不由得眼眶發紅。
他恨不得直接就衝出去阻撓。
下一秒,傅言深站在了他身後,輕輕拍拍他肩膀。
閔希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把頭埋在夫君的懷裡哭了一陣。
這些日子過的太幸福了,他都忘記了世界上還有很多很不好的人,有很多日子過的不好的人。
大家分了粥都變得沉默了。
李大妹小聲說:「我家窮是窮些,有吃的阿父阿娘都讓我們平分。」
她看了一眼張丫頭離開的方向,小聲說:「大丫她家有錢,她奶卻啥也不給她吃!」
閔希沉默著沒說話,他需要好久才能將心中難受的情緒壓下去。
院子裡變得有些安靜。
突然一道嬰孩的哭啼聲傳來,李大妹一下子站起身來道:「阿娘跟八妹來了!」
一抬頭,果然看到背著小孩的李二嫂走過來,還不止,李二哥背著一個麻袋走到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