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珞石本就不愛出門,現在更是心安理得縮在家裡當起大宅男。整日開著空調,癱在沙發上打遊戲看電視。偶爾出門也是在風涼的深夜,和狐朋狗友吃夜宵喝啤酒,天亮後才醉醺醺地回家。
隨著徐麗又寄回幾次旅行照片,暑假進入了尾聲,周珞石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快樂日子將要結束,勉勉強強支楞了起來。
每天中午,他帶著隔壁小女孩在小區瘋玩瘋跑,推小女孩盪鞦韆,聽小姑娘咯咯咯的笑聲。外賣送到後,在家趕暑假作業的弟弟會給他打電話,他就去小區門口買些滷菜滷肉,帶回家一起吃。
下午他一邊打遊戲,一邊監督弟弟補作業的進度。在弟弟一遍遍「you should do your homework by yourself」的控訴中,他吹著空調,吃著鄰居阿姨烤的香噴噴黃油餅乾,喝著下午茶,愜意極了。
傍晚時分,太陽落山,他和朋友們去附近的球場打球,偶爾約飯喝酒。但他更喜歡回家洗澡後癱在床上打遊戲到凌晨。
當然,小周是個好哥哥,無論自己多擺爛躺平,對弟弟的監督和教育一刻沒停過。
早晨檢查廣播體操,中午檢查眼保健操,下午檢查作業,睡前檢查牙齒和唐詩。
檢查完弟弟的「早起」,他自己繼續睡到中午。
檢查完弟弟的「早睡」,他自己繼續玩到凌晨。
他允許弟弟在寫完作業後玩遊戲,可必須先背會一首唐詩——音調不對,不過關。結結巴巴,不過關。講不出詩的中心思想,不過關。當然,評判標準是浮動的,標準的高低取決於小周哥哥心情的好壞。
往往當他大馬金刀地往沙發上一坐,站在客廳中央的Bryan就開始緊張,原本會背的詩詞都忘了個七七八八。
有一次他在同一個地圖連續死亡十次,心情極度惡劣,變著花樣挑刺,硬生生讓弟弟顛來倒去背了二十次。
Bryan被折磨得雙目無神,小聲叨叨:「All work and no play makes Jack a dull boy......」
周珞石立刻眼睛一眯,語調危險:「小老外嘀咕啥呢?」
Bryan眨了眨眼,笑得無比真誠燦爛:「我說我最愛哥哥。」
「再背一遍。」
Bryan苦著臉:「哥哥,你心情不好,我陪你出去玩。」
周珞石坐在沙發上翻著全唐詩,頭也不抬地說:「少廢話。」
他又說:「表達的不是思鄉之情,是懷才不遇的憤懣。再說錯,挨打。」
半個小時後,Bryan終於「勉勉強強」通過了魔鬼試煉,藍眸呆滯無神,整個人看起來像舉了兩百斤鐵一樣疲憊。
當然,小周哥哥不過是個十六歲半的少年,偶爾也有教學計劃執行不到位的時候。比如今天——
他從中午開始沉迷於某款雙人做飯遊戲,拉了Bryan來當陪玩。這款雙人遊戲畫風治癒,音樂悠揚,需要很強的手腦配合能力。一旦出錯就要從頭開始,連續幾次失敗後,他的征服欲徹底被激起了。
倆人坐在客廳的地毯上,一人一個遊戲手柄,從中午玩到晚上,連飯也顧不上吃,更別說背唐詩了。
茶几上擺滿了歪七倒八的空飲料瓶、胡亂丟開的零食袋子,一片狼藉。
等通關遊戲,牆上的掛鍾已經指向了零點。
周珞石困得不行,簡單洗漱了一下就上床睡得天昏地暗。不知過了多久,他被人推醒。
昏黃的檯燈燈光下,Bryan跪在床邊,臉色慘白,渾身上下都被冷汗浸濕,聲音虛弱:「I#039m lactose intolerant......we need to go to the doctor.」
周珞石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來,抓了抓頭髮:「瓦特?」
平日裡弟弟對他說英文,結合語境和肢體語言,他大概都能明白。一下子甩出個複雜名詞短語還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Bryan難受得沒有能力說中文,有氣無力地拿起床頭的一瓶牛奶晃了晃。
周珞石看著弟弟比紙還白的臉色和滿頭冷汗,一下子清醒過來:「生病了?」
「牛奶?你不能喝牛奶?乳糖不耐受?」他反應很快,立刻明白了緣由。倆人打了一整天遊戲,連去廁所都爭分奪秒,吃的喝的都很隨意,弟弟很可能是誤喝了奶。
Bryan感動涕零地點頭。
周珞石當機立斷:「去醫院。」
他匆匆披了件衣服,快速去父母的房間拿上醫療卡和銀行卡。等計程車來的時間,他又拿出保溫杯里的淡鹽水讓弟弟喝。
Bryan很乖地喝了難喝的鹽水,愧疚地說:「My bad.」
兩人站在深夜的街邊,周珞石摸了摸他的頭髮:「沒關係。」
到了醫院後,周珞石把弟弟放在座椅上,自己跑去掛號,繳費,取號。很快,醫生開了吊瓶和口服的藥,讓護士帶著人去病房輸液。
「哥哥,你來,睡覺。」護士紮好針離開後,Bryan拍了拍病床的另一半,聲音依然虛弱,卻很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