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可憐他,也在嘲笑他。
慕洛凌撫著駱晚洲的耳朵與短髮。
她的手經過之處,都會讓他忍不住顫抖。
駱晚洲仰起頭,幾乎是循著本能用鼻樑觸碰到了她柔軟的下顎線。他貼著她的臉,呼吸著她發間的馨香,那是混著冷氣的梔花香味,是每逢減價後L城的女人最喜歡囤積的香皂。回到了L城,她不再使用那些港島最時髦的玩意兒,而是短暫地用回了那個少女時代里茫然嘗試著打扮自己的姑娘所收藏起來的香粉香皂。
嗅覺感官上的偏差,輕易洗刷了談瓖殘存的理智,讓他被拉回到了幾年前的時間點。
那時的他們還沒有背井離鄉。當時遇到的那些困難,在經歷過真實磋磨的以後都不稱其為值得入眼的難題。
駱晚洲不再只局限於用鼻子去觸碰慕洛凌的下顎線。沿著她臉頰的弧度,他高挺的鼻樑往上再往上,去摩挲她的顴骨,再去摩挲她的眼窩,再去摸索她的眉骨,直到他積累起了足夠的勇氣,讓他流連於她濕潤而微微啟封的唇吻。
她的呼吸落在他的臉上,讓他的面部僵硬發癢。
他當然知道該怎麼繼續。
但他在這一節點上長久地猶疑著,踟躕不前。
最後是慕洛凌扶住了他的脖頸,她的指尖像是在按動琴鍵般撫著他的臉龐。她側著臉避開了他的鼻樑骨,終是用她的唇,覆住了他的薄唇。
相觸後就是一發不可收拾的燎原火。
兩個走得太遠的年青人,在高塔投下的陰影里,無可救藥地深吻著,相愛著。
這是一場勢均力敵的較量。
從來都不是駱晚洲索取得更多。
談瓖是紳士,朱稔是勇士。這兩個人本該不相上下。在喘息停頓時手指穿入發間憑著本心想要貼得更近的,也可以是朱稔,她是在年代裡率先奔進新時代浪潮的女青年。而談瓖也不必時時刻刻都要把握住這個漫長的吻的控制權。
較量不需要分出勝者。
當突如其來的滂沱大雨淋濕了兩隻忘我的愛情鳥,他們終於放開了對方。
難以平復的急促呼吸。
雨滴順著慕洛凌耳邊的碎發不住地落在她的肩線上。她的唇紅得模糊,濕潤悱惻的水光在唇齒間逐漸被隱沒。
雨勢大得讓兩個人都幾乎睜不開眼。
相顧無言。
長久的對峙。
駱晚洲最先伸出手想要再將慕洛凌攬入懷中。
誰都能看清楚這種你來我往的糾纏,最終能夠因為一個和解的擁抱而圓融所有的爭執與不確定,隨後象徵著一段默認愛戀的開始。
所以慕洛凌怎樣都不讓他抱她。
她不與他妥協,不接受這默認的愛戀。
她掙脫開他的懷抱,然後在雨中往後倒退了幾步,轉頭義無反顧地朝著遙遠的燈火處跑遠了。
只留下駱晚洲在原地,站立,徘徊,倒下,直至徹底仰面迎接著傾盆大雨的沖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