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當是看在表哥的面子上,也當是在償還前世的虧欠吧。
只是對方的話到底還是刺痛了他。
宴涼舟這段時間也一直在想,為什麼重來一世他依然會遇到相似的意外,難道真的是他命裡帶災,禍及他人嗎?
只不一樣的是這次有人帥氣地擋在了他前面, 利落地為他斬斷了災禍可能帶來的影響。
想起那人,高興的情緒剛要在心裡蔓延,宴涼舟就又立刻想到對方因此受傷的肩膀和手腕, 以及試鏡結束後青年的疏離與拒絕。
他的心又慢慢地揪緊了。
這時小舅舅從樓上下來,見到宴涼舟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涼舟回來了?樂逸應該在書房開會。」
說罷他沒有搭理小舅媽,吩咐完傭人給他送茶點到後花園的廊亭去,就自顧自地走開了。
小舅媽臉色難看,盯著他的背影不說話。
從前夫妻倆的感情很好,天天黏在一起說不完的話。可自從發現魏德嘉的存在後,十年來他們就一直是這樣的冷戰模式。
室內沉寂下來,轉頭看見宴涼舟的小舅媽又找到了情緒的宣洩口:「百合的婚姻就是被你克壞的,我和你舅舅也一樣!我們當初就不該對你這個災星那麼好!」
宴涼舟垂眼喝茶。他「災星」的名頭,是他的「母親」宴百合,在被帶回宴家後不肯承認自己的失敗,對著家裡人哭訴後一把扣在他頭上的帽子。
從此也成為別人攻擊和拿捏他的把柄。
他真的就是一個災星嗎?他一開始並不服氣,宴涼舟有些迷惘地望著窗外,但從小到大一直被強調,這好像已經成為一個既定的事實。
曾經他與小舅舅和小舅媽的關係很親昵,他們是在他回到宴家後為數不多對他釋放善意,給他關懷的人。
那時夫妻兩人雖是聯姻,卻難得的志趣相投,脾性相合。
據說表哥出生後不久,小舅媽說自己不喜歡哭鬧的小孩子,想去國外讀書,等到孩子大了再回來,小舅舅全力支持。
但因為被看不慣他不著調的老爺子按在國內做事,無法陪同讀書他還患上了「相思病」,當時在圈子裡引為笑談。
兩人的甜蜜融洽大家有目共睹。他們都愛吃愛玩,結婚多年也依然喜歡二人世界。夫妻倆時常快快樂樂地到處旅行,每次回來都會給宴涼舟帶很多有趣的紀念品。
平和的日子一天天過去,變故發生在宴涼舟15歲那年。那天他在花園裡讀書,瞧見小舅媽慌慌張張地跑下樓,開車猛衝出去,連他打招呼都沒注意到。
宴涼舟擔心她遇到了什麼難事,於是在過了一會兒舅舅下班回家找不到她,前來詢問他時,他告訴了對方自己的擔憂。
小舅舅也害怕出事,趕緊出門尋找,結果跟著他們回來的是生父病重過世的私生子魏德嘉。
魏德嘉是15年前小舅媽在國外讀書時生下的。
小舅舅完美的婚姻破裂,但兩人礙於家族無法離婚,從此兩看相厭。
或許是覺得人生顛覆因他而起,心中有所埋怨,小舅舅漸漸疏遠了宴涼舟。小舅媽更是認為都是他這個「災星」多嘴,讓舅舅出門找她撞見了一切,十分怨恨他。
宴涼舟見證了自己的親生父母歇斯底里,可怕扭曲的「愛情」,是來到宴家後小舅舅安穩幸福的婚姻讓他漸漸感到些許安慰。
可一切的幸福終止於15歲的那個下午,老宅內從此是無窮無盡的爭吵和一張張陰沉寥落的面孔。
他不知道自己當年到底是不是真的做錯了,更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親人的指責。
小舅媽的怨怪還在繼續:「聽說你這次事故又連累了別人……」
沉游川那雙明亮、堅定、一往無前的眼睛再次浮現在宴涼舟眼前。
三個月的時間太短,前世他沒有機會和沈醫生聊起這個話題,如果是現在的沉游川,他會怎麼做呢?
他一定會不服氣地辯駁吧,並且要噎得人無話可說才肯罷休。想起試鏡時沉游川讓江俊達啞巴吃黃連的那場反擊,宴涼舟臉上閃過轉瞬即逝的笑意。
大概是捕捉到了這絲笑意,眼睛越瞪越大的小舅媽更加憤怒:「斷了一隻手還是輕的,小心哪天把人給剋死……」
「滋——」尖銳刺耳的嗡鳴聲在宴涼舟腦內炸響,他的心瞬間被狠狠攥緊了。
「咔當」一聲清脆的聲響,宴涼舟面無表情地將手中的瓷杯擱在了大理石桌面上。
動靜不大,但對面喋喋不休的聲音卻似乎被他嚇到了,立刻停了下來。
他決不允許……
宴涼舟不知道自己此時是何表情,只在小舅媽臉上看到了驚慌和畏縮之色。
他決不允許那個冰冷的文字和沈游川扯上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