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津嶼不理會她的調侃,「後天我來接你。」
他抬步離開,年年還掛在他胳膊上蹦蹦跳跳,清脆的笑聲在院子裡迴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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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陽光透過窗簾灑進病房。
蘇卻關掉筆記本電腦,屏幕暗下去的瞬間,一封新郵件的提示音適時彈出。
「How#039s everything going, kdo?」
她掃了眼發件人,嘴角不自覺上揚。只有蘇念會用這種不正經的語氣發工作郵件。
十年前,母親帶著姐姐蘇庭再婚,而那時的蘇卻被小姑蘇念帶去了美國。
「因為你有意思啊。」
蘇念的理由隨性得像她的人。雖然外界總覺得她這种放棄丁克、接手照顧侄女的行為有些不合邏輯,但蘇念自己倒是很篤定。
當年她聽到這句話時,還沒明白到底哪裡「有意思」,但後來蘇念的一句戲言倒是點破了——
「你小小年紀,看著乖得很,骨子裡卻藏著股倔勁兒,跟誰都不服。我喜歡聰明又有點野的孩子。」
蘇念是獨立翻譯人,負責發掘國內中文書籍,將其翻譯成英譯本在海外出版。
和國內的譯者大多只負責文字翻譯工作不同,海外的獨立翻譯人更像是一個文學經紀人。文字翻譯反而只占整個工作的十分之一,更多時間在做些與翻譯看似無關的事——
穿梭於各大出版社之間推介作品,拉贊助,談版權分成,甚至要在各大圖書展上為作品站台,處理後續的市場宣傳。
這些在國內可能要分給好幾個部門去做的工作,在美國往往都要獨立翻譯人一肩挑。
也正因如此,獨立翻譯人往往薪資豐厚,一本暢銷書的版稅分成就足以讓譯者吃上好幾年。
紐約作為全球出版業的中心,幾乎所有大型出版社的總部都設在這裡,占據英文書本發行市場一半以上的份額。定居波士頓的蘇念一年有大半時間在兩地奔波,蘇卻從小就跟著她見識這個圈子的運作。甚至考完駕照第二天,就開始幫她在紐約和波士頓之間跑樣書,送文件。
「《裂隙》的出版敲定了,年底紐約上市。這是我們和Petrichor合作第六年,也是最值得期待的一本書。」
「樣書已經寄給你了,替我跑一趟,也聊聊後續的合作。」
「更何況,你不是一直想見她嗎?」
蘇卻眼睛一亮。這本書從初稿開始她就參與許多細節,甚至幫忙整理過章節結構。而這個筆名她更是熟悉——犀利的文筆,幽默的內核,像在生活的裂隙里挖掘光亮,又用文字把人性的荒謬包裹成一層可口的糖衣。六年來,她作為小姑的助手。在郵件和視頻會議中,早已被Petrichor字裡行間那種活色生香的趣味感吸引。
如今終於要一睹廬山真面目,她心裡隱隱期待起來。
「約在鴻雁寺?」蘇卻看著郵件里和Petrichor相約的地點,有些意外。
「那裡可是燕北附近最靈驗的寺廟,香火特別旺!」一旁來探病的丁溯薇眼睛一亮,「很多新人都會去那裡祈福,特別是桂花開的時候。寺里有棵百年桂花樹,花開得最好的枝條折下來送人,可是很好的新婚禮物呢。」
這麼一聽,她立刻來了興致。
姐姐的婚禮就在一個月後,若能帶回這樣一份有意思的禮物......
在出院後的第二天,蘇卻便獨自搭車,到了城郊的鴻雁寺。
桂花香若有似無地飄在空氣里。
鴻雁寺內香客絡繹不絕。陽光穿過古木,在青石板路上灑下斑駁的光影。這座寺廟比她想像中大得多,殿宇掩映在古樹之間,處處透著悠遠靜謐。
只是這滿院的桂花香,卻不見桂樹在何處。
「天王殿後的小茶亭……」她正低頭看著手機導航,餘光瞥見一個小女孩蹲在池塘邊,身子搖搖欲墜。
糟了!
她幾步衝過去,卻發現小女孩面前是一尊石佛像。那丫頭手裡握著毛筆,正專注地往佛像的石座上塗畫著什麼,絲毫不在意自己歪斜的姿勢。
蘇卻眨了眨眼。
這年頭佛像還能這麼玩?
她走近幾步,微微彎腰看清那小女孩正在畫什麼。
一個胖胖的小人被畫得活靈活現,頭上還頂著個圈,旁邊歪歪扭扭寫著:賜我餃子。
「餃子佛?」她沒忍住笑出聲。
小女孩猛地抬頭,瞪了她一眼,神情戒備,「你笑什麼?我這畫得不好嗎?」
「好,非常好。」蘇卻笑意更深,「餃子佛的點子太妙了,這麼好吃的東西,誰不愛?」
小女孩一掃戒備,抱著毛筆站起來,「你很懂嘛!」
「還行吧。」蘇卻靠在一旁,細細打量她:七八歲的年紀,扎著兩個鬆散的麻花辮,臉蛋圓圓的,眼神透著一股機靈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