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扇漆朱的門前停下,門上只掛著一塊被歲月打磨得溫潤的木牌,上書「暖玉軒」三個字。
「這是……」
話音未落,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從後廚迎了出來。他穿著一身素色長衫,外罩一件厚實的棉袍,面容和藹。見到江津嶼時,他頓時喜上眉梢:「二少爺,好久不見。」
江津嶼微微頷首,語氣熟稔:「福叔,臨時過來,今天能方便嗎?」
「您來就是最大的榮幸。」福叔微微頷首,目光落在蘇卻身上,笑意深了幾分,「這位是?」
江津嶼笑了笑,沒多做解釋,只是輕輕拍了拍蘇卻的肩膀,「我帶她來嘗嘗你的手藝。」
推門入內,蘇卻不覺驚嘆。庭院深處,一泓小池已經結了薄冰,池邊的太湖石上落了一層新雪。修竹含霜,在風中發出細碎的響聲。小徑兩旁點著蓮花燈,將這方天地映照得如詩如畫。
「這裡平時很難訂的。」江津嶼輕聲說,呼出的白氣在燈下氤氳,「不過我從小就在這吃到大。」
穿過迴廊,掀開厚重的繡花帘子,撲面而來一股暖意。雕花的紫檀木桌椅,牆上掛著名家字畫,青銅香爐里裊裊升起一縷沉香。
處處考究,卻不顯奢靡。
「二少爺,您坐這兒。」福叔引他們到炭火邊的位置,「還是老規矩?」
「嗯,再加兩個應季的。」
不多時,清粥小菜便被一一端上了桌。
一碗熱氣騰騰的蝦仁粥,清香四溢;小菜是醃黃瓜、清炒的冬筍、腊味蘿蔔絲,還有一道看似普通的蒸蛋,卻隱約透著一股獨特的鮮香。
蘇卻拿起筷子嘗了一口蒸蛋,立刻瞪大了眼睛:「天哪,這也太好吃了吧!」
「慢點吃,小心燙。」江津嶼輕聲提醒。
蘇卻吃得興奮,忍不住和福叔聊了起來,詢問菜品的用料和做法。福叔顯然也很高興,滔滔不絕地分享著:「我們這用的都是上等的食材,這蝦是今早剛送來的河蝦,蒸蛋里用的湯,是熬了八個小時的老母雞湯底,再配了點魚骨精華……」
江津嶼撐著下巴,安靜地看著她。
她興奮時眉眼彎彎,說話時帶著點孩子氣的語調,每次笑起來,仿佛整個四合院都亮了幾分。
他突然覺得,這種熱鬧的煙火氣,好像很久沒有靠近過自己了。
那些個灰色的日子,似乎正一點點被染上色彩。
這顏色鮮活,溫暖,甚至帶著一種讓人心跳加速的衝擊力。
清脆的高跟鞋聲突兀地劃破了庭院的寧靜。
「喲,這不是津嶼嗎?」
聲音像是帶著某種刻意的尖銳,敲擊在寂靜古樸的庭院裡,顯得格外突兀。蘇卻抬頭朝門口看去,一位穿著貂皮大衣的中年女人踩著細高跟款款走來。
她手腕上掛著一隻喜馬拉雅皮的愛馬仕鉑金包,濃艷的妝容在暖玉軒的燈光下顯得有些突兀,眉梢眼角都透著刻薄。
蘇卻下意識地挺直了背,眼神飛快地瞥向江津嶼。江津嶼原本慵懶的神態收斂了幾分,臉上的笑意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疏離的淡漠。
「小姑。」他站起身,語氣平靜得聽不出情緒,「怎麼今天有空來這裡?」
「怎麼,這裡是你江少的專屬地盤,我不能來了?」江秉珊聲音輕飄飄的,但每個字都透著居高臨下的味道。
她的目光便落在蘇卻身上,微微眯起眼睛打量起來。
「這位是……」江秉珊眉梢一挑,目光里透著一種輕蔑的興趣,顯然並不真的想知道答案,只是在試探。
「朋友。」江津嶼淡淡開口,擋在了蘇卻面前,語氣沒有一絲溫度。
江秉珊笑了笑,像是看出了什麼,但並沒有深究:「朋友?我還以為能讓我家津嶼帶到這裡來吃飯的,至少該是個訂婚對象吧。」
她看向蘇卻,「你叫什麼啊?」
「蘇卻,」蘇卻雖然不喜歡這個看起來刻薄高傲的女人,但還是保持著對長輩的尊重,補充道,「在念書,快畢業了。」
「大學生啊。」江秉珊點點頭,表情卻沒什麼變化,唇角一彎,輕輕嘖了一聲,「我還以為津嶼帶來的人起碼是個圈裡人,沒想到還是個大學生。」
蘇卻微微一怔,聽出了話里的不屑。
「那你畢業後有什麼打算啊?投行?諮詢?」
「我未來想做圖書翻譯和版權經紀。」
「哦?圖書翻譯?」江秉珊拖長了尾音,目光掃了一圈,仿佛在評估這個答案的重量,隨後譏諷地笑了一聲,「就是那種翻翻小說,編編故事的工作?」
江津嶼放下茶杯,眸色漸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