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點漫不經心的譏誚:「繼續裝?」
蘇卻呼吸微滯,知道自己避無可避,只好重新睜開眼。
她迎上他的視線,語氣不冷不熱:「江先生對陌生人這種口氣,不大合適吧?畢竟,我們又沒有很熟。」
「不熟……」 江津嶼低低地嗤笑了一聲,意味難明,像是在咀嚼這兩個字。
他視線落在她身上,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帶著幾分審視,又帶著幾分嘲弄,仿佛透過她,看向過去的某個幻影。片刻後,他隨意地往椅背上一靠,語調散漫而冷淡。
「挽著男人低語,親昵得很,蘇卻,你還真是長本事了。」
「這就看不慣了?」蘇卻揚起眉,唇角的笑意帶著攻擊性,「江先生未免管太寬了吧?」
江津嶼沒回話,指腹輕扣著桌面,骨節分明,力道隱忍。他目光不動聲色地掠過她暴露在空氣里的後背,那條銀色鏈條襯得她肩胛線條分明,光潔的肌膚在燈光下泛著細膩的冷光。
這幅光景,像極了某種刻意的挑釁。
蘇卻已經沒興趣和他繼續無謂的糾纏,她環顧四周,淡淡開口:「樓觀山呢?」
江津嶼沒立刻回答,像是故意吊著她的心思,片刻後才微微偏頭,示意她看向窗外。
落地窗外的露台上,樓觀山正站在那兒,垂眸聽著電話,看樣子是在談工作。
她的退路,暫時斷了。
蘇卻心裡有些煩躁,想著要麼給樓觀山發個信息,告訴他自己先走,可對面那個人顯然沒打算放過她。
她剛一低頭去摸手機,一隻手忽然扣住她的下巴,將她看向窗外的視線強行拉了回來。
指腹溫熱,帶著毫不掩飾的占有欲,逼著她的世界裡只能有他。
江津嶼黑沉沉的目光鎖著她,嗓音微低,帶著壓抑的危險氣息。
「我在這,你還敢看別的男人?」
蘇卻怔了一下,隨即冷笑,眼底帶了點嘲諷:「江先生這話有點可笑,我看誰需要向你報備嗎?」
她抬手想推開他,可他手上的力道未曾鬆懈,反而更加收緊了一分,眸色深沉得像要將她整個人吞進去:「你不看看自己現在的處境,嗯?」
這句話實在太熟悉了,帶著逼仄的壓迫感,讓蘇卻恍然回到三年前。
她本想著要麼裝作不認識到底,要麼好好體面告別,總之不想再將自己卷進去。
她不再掙扎,靜靜地看著他。
江津嶼盯著她片刻,才緩緩放開手,向後靠向椅背,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她的神色。
咖啡廳里放著的交響樂正好到間奏期間,空氣間突然靜默了下來。
「三年了,沒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這個問題像一把刀,剜在她心上。
一千多個夜晚,她在夢裡見過他無數次。可當他真正站在面前,她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沒有。」
蘇卻的聲音很輕,如隨意拂過夜色的風,毫無重量。
「不過是三個月的交情,都過去三年了,早忘了。」
「咔嚓」一聲,酒杯在他的手中碎裂,琥珀色的酒液濺落在雪白的桌布上,碎片四散。
蘇卻的睫毛不住顫了一下。
她閉上眼,像是認命,又像是疲倦。
侍者匆匆趕來收拾碎片,江津嶼低聲說了句「抱歉」。聲音倒是平靜,只是那雙眼睛,像是結了一層寒冰。
「先生,您的手……」
江津嶼低頭看了一眼。
指縫間,一道深深的血痕蜿蜒而下,紅色的血珠從掌心滲出,在雪白的骨節間暈染開來,與酒液交融,渲染出一片猩紅。
他仿佛察覺不到疼痛,語氣平靜得近乎漠然:「沒事。」
他本打算背過手去,卻有人率先扣住了他的腕。
江津嶼的動作微頓,看向這隻手的主人,眼神倏地深了幾分。
「你還管我的死活?」
「畢竟是因為我受的傷。」
蘇卻低聲回道,從包里拿出創口貼,拆開,伸手替他包紮。
江津嶼垂眸,看著她低頭認真貼創口貼的模樣,指尖熟練地撫平邊角,沒有一絲褶皺,像是曾經做過無數次的事。
他的瞳色深了幾分。
三年前的那個夜晚,藥效散去後,他睜開眼睛,手腕上貼著的創口貼,就是這樣,一絲不苟地貼在破皮的傷痕上。
她到底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