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她到那裡時,只見相府門庭若市,大門口的樹下停了好些轎子,有官員等候在大門口未能進府,身旁跟著小廝,手上大多都拿著禮品,還有的官員神色著急忙慌,仿佛有什麼要緊事似的。
見此情形,蘇清妤當即讓轎子停了下來,沒有再往前。她自知身份不妥,無法光明正大地與他相見,在轎子裡默默地坐了會兒後,讓轎子返回。
「小姐,張御醫都說了傅大人沒事,你莫要擔心了。」元冬見她眉間有愁結,便出聲安撫道。
蘇清點點頭,她自是知曉,可她卻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多想,另外還有一層難以啟齒的原因,除了擔心他之外,她也想見到他,不過才分開一天她就禁不住有些想念他。這種控制不住的心情讓她很是發愁。她明白自己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對山林中發生的事忘懷,只是一點時間而已,她明白的。
轎子正行在一條巷道里,外頭忽然傳來孩童清脆稚嫩的吟唱聲:
「傅子衿,金銀財寶如山堆,死后土一抔。曹元相,忠肝義膽憐貧苦,千古自流芳……」
蘇清妤原本不大在意,卻在聽清此唱詞後,眸中掠過抹思考,隨後沉了臉,吩咐轎子停下。
「元冬,你下去問問,他們唱的是什麼?還有歌詞裡的兩個人又指的是誰?」蘇清妤皺著眉頭道。
元冬沒留意那些孩童在唱什麼,見自家小姐臉色有些不大好,仔細一聽,也覺得那唱詞有些古怪,連忙道:「奴婢這就去。」
元冬下了轎子,看到幾名孩童手拉著手,一邊轉圈一邊不停地重複那幾句詞,便走上前,笑著詢問:「你們在唱什麼呢?」
那幾名孩童看了元冬一眼,都不理會她。
元冬生氣了,手叉腰間,佯裝惡狠狠地威脅:「不說信不信我打你們!」
元冬不曾與孩童打過交道,以為這樣就能唬住他們,讓他們如實相告,不想她兇巴巴的模樣將人嚇得不淺,其中一名膽小的還哇哇大哭起來,緊接著一鬨而散。
元冬呆住,她旁邊屋檐下的台階上仍舊坐著一名孩童,她一邊舔著糖葫蘆,一邊衝著嘻嘻的笑。
元冬這下長記性了,沒敢面露凶色,笑盈盈地問:「小娃娃,你可知他們口中說的傅子衿是誰?曹元相又是誰?」
小女孩點點頭,「傅子衿就是坐著高椅子的那一位,曹大人是住在狀元街,他家旁邊有一棵很大的槐樹。」她聲音稚嫩,但口齒清楚。
元冬還想再問,那小女孩卻拿著糖葫蘆一溜煙兒地跑了。
元冬只好返回到轎子裡,將聽到的話原原本本地告知蘇清妤。
坐在高椅子的那位?蘇清妤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子衿大概是傅清玄的字或者是他過去用的名字?而曹元相不必說定然是前任禮部尚書曹胥。
他為何敢稱元相?
而且詞裡面竟然還說他忠肝義膽憐貧苦?
蘇清妤心中不由得十分疑惑,曹胥被褫奪官職的原因她很清楚,孫三娘貪了她的一萬兩銀子被都察院的人帶走後立刻攀咬了曹胥,說他貪污受賄。
蘇清妤並不相信傅清玄會誣陷曹胥,她更相信這背後有陰謀,一場專門為傅清玄設計的陰謀。
蘇清妤今日無事,且這裡離狀元街並不遠,決定去狀元街看看。
轎子走了大概一炷香時間便來到了狀元街,因為這個名稱,很多讀書人都喜歡住在這裡,街上的店鋪也多為茶館酒樓、書肆以及賣文房四寶的鋪子,胭脂鋪首飾鋪這一類的則很少,街邊還有商販擺著小攤,搭著簡陋的棚子,賣些油餅煎包,餛飩麵條之類的吃食。
蘇清妤經過時看到幾名書生打扮的男子坐在棚子裡吃麵條,一邊在討論著什麼,因為沒有停下來,只隱隱聽得其中一人說:「這曹大人真是個好官啊,奸臣當道,老天無眼。」
蘇清妤坐在轎子裡,聽到這些話,垂著膝上的手不覺握緊,再次想到當初的自己,她也是在不曾與傅清玄相處的情況下,僅憑一些人的言論就判定他為禍亂朝綱的大奸臣。有時候攻訐一個人根本不需要事實依據,只需要胡亂編造一些事情,就會有人深信不疑,然而一傳十,十傳百,最後假的就變成了事實。
過了前街,到了后街,眼前景象大變樣,街道兩邊花繁樹茂,街道上整潔乾淨,房屋鱗次櫛比,幾乎都是住房。
還沒找到小女孩所說的那棵大槐樹,就看到前面寬敞的地方搭了一個大棚子,圍著一群人。
等再靠近一些,才偏偏看清裡面的情況,原來是個粥棚,幾名穿著錦衣的小廝正在給百姓們施粥,一眼望過去,卻不見有衣衫襤褸的,個個都衣著乾淨,還有一些書生打扮的男子。
「小姐,待奴婢下去看看。」元冬道。
蘇清妤點點頭,「小心點。」
元冬下了轎子,前去查看情況。蘇清妤挑了些許轎帷,看著元冬擠進人群,等了許久,才見她出來,手裡還拿著兩饅頭。
元冬鑽進轎子裡,「小姐,是那位曹大人的粥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