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確實盡力了。
……
「第三通鼓了!」
貢院外再次人山人海。人人都能聽見裡面隆隆鼓聲,但有人按捺不住,急著見親人,還是大喊出來。
第三通鼓敲過,就代表解試結束,貢院大門即將打開。
國舅府不用出馬車,因為在外面等梁道玄的馬車已有三駕。
姑母梁惜月與小姨戴華箬自不必說,崔鶴雍自己下衙後也騎馬趕來,一併的還有小姨丈衛琨。
崔函也想來,卻被梁惜月制止:「長輩去接小輩,別讓人笑話我們玄兒。」於是崔函只能跑去國舅府,安排打點。
也是因這個緣故,梁惜月看見衛琨也來了,十分不悅,理由與她不讓丈夫來的緣故同樣。可是鑑於戴華箬在第一通鼓時就開始嚶嚶哭得她腦仁疼,她只能慶幸還好這女人的男人在這里,能夠稍加安撫。
倒是自己兒子也來,她卻是頗感欣慰,兄弟二人手足情深,永遠是家門的福澤。
「不是說三通鼓就開了的麼……」戴華箬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問道。
「馬上馬上,裡面在清場呢。」衛琨只考過解試,所以清楚流程,他心急如焚,不住墊腳,可人群前頭,貢院大門依然緊閉。
初秋燠熱不堪的夕陽下,貢院門前街道唯有幾棵筆直的松柏,難以遮陰,已有家中祖母外祖母等老人等得幾乎昏厥了,頓時四周亂作一團。
時間變得極慢極慢。
終於,那扇巨大的門發出第一聲吱呀,守門軍士各讓一步,撕下門前封條,大門朝內,緩緩打開,人群再次沸騰,陸續有人看見自門內搖晃著走出來的考生,一時周圍「我的兒啊」和「快來人扶一把」等呼喊不絕於耳。
「弟弟還沒見著。」崔鶴雍身姿挺拔,帶領家中兩個強壯的管事承擔起了眺望尋覓的責任,可人是走出了大半,還不見梁道玄的身影,他額頭上急出了汗,撥開人群,硬是往前擠出幾步。
其他女眷不好參與這項人擠人的事情,衛琨讓侍婢扶著戴華箬,也擠到前頭去,頓時沒了人影。
梁惜月急得五內俱焚,這貢院門開了一刻鐘,當初她接兒子,這時候已經上了馬車,可玄兒卻還不見人影。人總是往壞了想,再加上旁邊戴華箬哭得十分具有感染力,不住念叨:「姐姐保佑玄兒,姐姐你要保佑他啊……」聽到大嫂,她自己也不知不覺落下淚來。
馬車停得靠後,與人群也有距離,有些看熱鬧的往前擠,經過這一會兒,後排所有馬車和等候的人面前也還是仿佛有一堵牆。
就在小姨祝禱了不知多少遍,忽然聽得一聲喊:「馬車到前來!接到人了!」正是崔鶴雍的聲音!
孔武有力的僕從推搡開人群,只見被衛琨和崔鶴雍兩人架在中間的,不是梁道玄又是誰?
國舅府接應的眾人頓時炸開了鍋,剛毅如梁惜月,本以為自己有過之前兒子那次接考的準備可以更鎮定自若,誰知此刻見到昏迷的梁道玄,六神無主,比一旁哭得昏天黑地的戴華箬好不到哪裡去。
總算來得人多,將梁道玄硬是抬到馬車上去。
平心而論,在場大部分考生,都是這麼出來上車的,腳是用不上的,人是不清醒的,可這樣的事輪到自家人,那便是怎麼看怎麼是最慘的那個。
梁道玄迷濛間還以為自己死了,他開口想說,隨便拿點什麼給自己吃吧,但眼睛都睜不開,索性也不掙扎聽天由命,徹底昏了過去。
第28章 吞舟之魚(三)
夢中不知日, 世上已千年。
這雖是誇張說辭,但梁道玄睜開眼時的感觸卻恰似斯言。
他悶頭大睡不過兩天,起時晝夜顛倒黃昏初至,嚇得梁道玄以為自己剛出考場。
考了兩輩子的試, 這麼狼狽還是頭一次。
國舅府寢居正屋本應寬敞明亮, 為他舒適好眠, 面南的窗前厚厚兩層織錦帷垂閉得比蚌殼還緊,安神用的桂木香裊裊輕彌,怪不得如此一睡不知世, 連個疲倦的夢都未曾叨擾。
梁道玄睜眼後,只享受了片刻寧靜,緊接著就是一聲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