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小子,也看出來了?」
養花的老婆婆笑著哼聲,給梁道玄的魂叫了回來。
「婆婆說什麼?」梁道玄下意識裝傻。
「一個丫頭片子,假扮起男人,八成那個花就是她情郎送的。」養花婆婆嘴巴刻薄,但忙該幫的也幫過,似乎心情也大好。
梁道玄不知為何有些脖頸發熱,不敢接話,心道什麼叫情郎,他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好吧?非常正式的關系。然而只不過今日才第一次非正式見面。
「你小子臉紅什麼?」那婆婆笑道,「又沒說你和人家姑娘偷情。」
梁道玄趕緊岔開話題,又要買花,又討教養山茶的技巧,總算給這個話題繞走,臨去前,買了許多種苗,頗有種封口費的意味。
他一路走向山下,直到回了樂寧鎮上,仍有些恍惚。
人生中每一次奇妙的轉折,似乎都是命運有意為之,梁道玄深刻認識到自己人生充滿著隨機和不確定性,此時更加不敢妄加揣測。
然而與表哥匯合,卻又是一道驚雷消息。
「什麼?你見到柯家人了?柯家四小姐?」
食肆二樓雅間內,梁道玄筷子懸在半空,夾住的那一絲嫩葉青綠青綠只是過了遍油,看上去令人食指大動,然而他卻顧不上送進口中。
「人家沒嫁人的姑娘,我上哪在碼頭去看見?我是見到她二哥柯雲庭了。」崔鶴雍並不知自己走後山上發生了什麼,「他今年又過了解試,答應了柯學士,說再不過省試,恩蔭做官就是,不再折騰了。於是家裡又安排他入京趕考。不過這次可不一樣。」
說罷崔鶴雍意味深長看著梁道玄。
「哪裡不一樣?」梁道玄心想的是自己要和未來大舅哥做同榜了麼?
「他是帶著爹娘和妹妹一道來趕考的。」崔鶴雍言簡意賅,留白足夠梁道玄思考。
梁道玄和表哥這麼多年的默契是有的,結合之前發生的事,頓時明了:「他們家……這是不放心我?」
「天子腳下,花花世界,你如今炙手可熱,如若動了旁的心思,柯家小姐等你這麼多年,早已誤了再議親的年紀……我想是有風言風語傳到了北威府,柯家珍視掌上明珠的終身大事,不得不如此行事。」
崔鶴雍如今也為人父,深感父母之殫精竭慮,長嘆一聲,卻見表弟此時若有所思朝外看去,目光迷濛不知所思,當即換了輕快語氣:「不過你是值得放心的君子,這一年在京中,別說不該去的地方,便是連國舅府的大門你為了潛心讀書也沒出過幾次。」
「應該是我求姑母姑丈去向他們家請求婚事再延,讓他們不安了。」梁道玄心性成熟,自然不用哄著說話,他一句話道破真正緣由,歉意溢於言表,「我讓兩家都是為難,這過錯怨不得旁人。」
「你也是為了求學進取,再加上太后那邊……不得不如此。」崔鶴雍見狀也是惋惜,婚期定下時,誰也不知今日情形,誰人又能未卜先知?但他也能理解柯學士夫婦的忐忑與介懷,三十歲多的兒子入京考試,又不是第一次,何必舉家出動?還不是想在帝京定居下來,等待梁道玄此次科舉結果後未免夜長夢多,即刻成親。
「大哥,省試前,我去一趟帝京的柯學士府,如何?」
崔鶴雍覺得不是不行,但沒有名目,就有些怪異了。
「做什麼?」
「重陽、中秋,好幾個節日在,挑個理由上門又怎麼樣?說到底我又不是偷偷定親,明明人盡皆知這是我未來泰山的家,我又不去和人家姑娘私相授受,送些應季的禮物聊表寸心又有何不可?」
崔鶴雍做事素來謹慎,但梁道玄這次是實實在在說服了自己,思及今日柯雲庭在碼頭上對自己言語裡的無奈和探聽之意,他也覺得應該讓柯家安安心心,至少讓兩位老人不必憂思度日。
「這樣也好,你要覺得不便,我與你一道去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