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駐足良久,悄然去望,也不見國舅身影。
難不成那瘋女子竟敢襲擊國舅不成?又是誰放她出來行兇?
方才一大批禁軍披堅執銳,沖入殿內,已驚駭眾考生,這般陣仗護駕,莫不是那女子是行兇刺客?國舅豈不凶多吉少?
眾人心中皆有疑問,疑問生疑雲,可時機不適,不能言語,沉默之下,又有擔憂此次殿試會否遭受影響,自己前程如何……種種交織,此刻等待真真仿若煎熬。
程稚卿肅容站居上位,又見霍公公出入,想問一句,卻擔憂此舉動搖考生之心,不論如何,自己都要站住在此,等待開試。
就在此時,集英殿大門徐徐打開。
人人屏息凝神,只見一端貌紫袍大員自內踱步而出,穩健泰然,全無時局叢亂之下任何異動,雙手執聖旨,肅容則正,凜凜威風。
程稚卿心涼了半截。這時候來宣召的必然是禮部尚書,卻會讓工部的徐照白徐尚書越俎代庖,而梁國舅卻仍然未至……他若真的出事,曹大人必然無有轉圜。
看見那人手上聖旨,不少清楚流程之人心中不免感嘆:完了,國舅是徹底趕不上了……
誰知這時,腳步聲自身後入耳。
眾人轉身急看,看清來人後皆又驚又嘆。
這想來就是吉人自有天相吧。
梁道玄和沈宜,一個是當朝國舅,一個是內侍省大太監,二人正一前一後信步走來。
徐照白站得高看得真切,眉心跟著兩人的腳步一跳一跳,心卻落里地,一時間把能念的佛道諸神念了個遍,轉念一想這是宮中,於是還是改換成默念列祖列宗保佑。
至少曹大人是不用死了。
考生們看梁國舅泰山崩於前而緩步前行,實在是史書所言之「大將風采」,再看他臉上似有傷痕,面色也實屬蒼白,可他神情卻分外自若,甚至還笑了笑,示意旁邊的太監可以先行離開,君子風韻莫過如斯。
如此經歷,卻仍能至此,當真值得欽敬!
不少人也暗想,若是自己,怕早就後腳跟打後腦勺,慌亂至極了。
其實他們不知道的是,梁道玄確實一路慌亂。
他換了沈宜的常服,兩人身材還算差不多,沈宜比他瘦一點,但衣衫款式卻是最尋常的寬袍,倒無有逼仄。慌亂難抑,二人幾乎是一路狂奔至此。因廝殺力竭,又差點被一根繩子送上西天,快到殿前時,梁道玄氣喘吁吁,呼吸也十分困難。可他還是攔住沈宜,讓他停下。
「我們得走著進去。」梁道玄喘著粗氣說道。
沈宜明白用意,點了點頭。
此刻,沈宜在梁道玄的微笑示意後,保持內侍省大太監的風儀,漫步向後殿,去告知太后國舅平安。
徐照白也以旁人難以察覺的熹微長嘆結束了忐忑不安,端正儀容神態,平舉聖旨過頭頂道:「奉天承運皇帝,有求賢詔,天子門生,接旨。」
這份聖旨所寫都是佶屈聱牙的陳詞濫調,什麼太【】祖開國,太宗守業。但表功頌德是科舉殿試典儀流程的特色,不能不品嘗。
眾考生接旨後,在數量眾多超乎想像的禁軍注視下由徐照白引領,依次序走進集英殿。
在他們全部入殿後,程稚卿侍郎作為本屆殿試的司儀禮官站在門外一步,背對眾人高聲唱道:「封。」
此封有討口彩的「封冊」之意,也是一個令語,殿外禁軍關門落鑰,不考完試,一個也別想走。
梁道玄跑過後再度感覺有些缺氧,脖子仍舊疼得他四肢發麻,腦供血不足仍有跡象。好在趕上,他可以先歇一會兒,喘口氣……
流程給了他躲在人群中歇息的機會,這時候輪到政事堂相關人員與有資格參加議卷的大學士入場——其實也只有政事堂這些人,但多了一位也風風火火趕來的洛王殿下,只是當下考生以示恭敬都沒有抬頭,梁道玄還在頭暈腦脹,誰也沒有發覺。
最後,眾人列齊,當朝垂簾輔政太后與皇帝在沈宜的宣告之下,並而行出。
梁道玄的心是輕鬆的,這時候妹妹和外甥大概已經知道他安然無事,看見自己,大概也能放心。
真是造孽。
當下不是時機深思行刺因果,考過試後,會有更多信息湧現,那個時候才要耗費心神。
眼下,他縝密的思維和缺氧的大腦還需要應付這一場或許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