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有十足的冷靜,但梁道玄卻不與他糾纏,看都不看去一眼:「我在雨中跌落時,看見了推我的人。當然,朱知州可以反訴我為誣告,誒呀,那這個案子就越來越亂了,徐大人,不如我們從頭說起,先解決定陽王殿下的冤屈,到時候暗害我的真兇也必然水落石出。」
這時,隨從送來了梁道玄的官袍,他並不下去更衣,而是甩開朱紅一片猶如火燒,披衣系帶,略正領口,再束帶於腰,最後,戴上他的官帽。
一瞬間,草澤之人化作風儀卓然的朝廷命官,唯有臉頰、額頭上未愈的細小傷口還略有猙獰。
「既然如此,你此行便是尋找證據,那便是有所收穫了?」徐照白問道。
「回大人,正是如此。」
「如實道來。」
梁道玄自從入堂,第一次看向了朱善同:「朱知州,蔡知縣,州府衙門在河堤決口前,曾下達一紙告令,此告令加蓋州府和縣衙的大印,告知西陶縣百姓與官吏,河堤在朝廷的督促下已完成修繕,而春耕在即,不能有所延誤,應儘快著手。可有此事?」
「無有此事!」蔡孚想都沒想立即答道,「我見都未見!」
相比之下,朱善同要冷靜得多,他緩緩道:「梁少卿,州府衙門從未下過這樣的命令,也沒有文書,州府衙門發出的所有文書,都會留檔,御史大人可以隨意調看查閱,我可以保證,沒有這張告令的備份存在。」
雖然二人如此說,但這個說辭已經讓眾人驚訝。如果真是這個情況,那麼定陽王根本沒有挪用人力,甚至還積極參與恢復生產。可對於州府衙門,這邊是騙令構陷的重罪,且用了官印,罪加一等。
梁道玄聽了這話卻不與二人對峙,他轉過頭來,對潘翼道:「潘少卿,那日我們二人接手了劉王妃呈上的信函,可在堂上?」
潘翼點頭,在徐照白也允許後,他才起身,自桌案上取下作為證據的廣濟王書信,遞給梁道玄,他沒有任何言語,只能在交接時拼命用眼神予以鼓勵。
「這封信里所述之事,為什麼朱知州不認同?」他舉信發問。
「此信或許是真,但誰知廣濟王是被蒙蔽,還是本就是同犯?並不能證明那處營造之地真是為公為私。」朱善同臉不紅心不跳,平靜得驚人。
可是梁道玄一句話就讓他大驚失色。
「如果我有人證呢?」
很快,朱善同又恢復冷靜:「人證在何處?」
「此信所書中,有一人姓鄭名德元,乃是廣濟王手下的工匠,他已抵達峨州多日,繪製了新書院的營造圖,且到處走動調度人手物資,他可以證明所言非虛。」
「那此人現下何在呢?」朱善同反問。
「在外面聽候。」
「不可能!」朱善同猛地起身,發覺眾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這才驚覺著了梁道玄的道,他恨恨而視,竭力平靜,卻只迎上樑道玄嘲弄的目光。
「當然,我如果說我已經見了鄭德元鄭師傅,想來朱知州也會說我是一家之言,那我請徐大人傳喚與我同行西陶縣的南衙禁軍千牛衛馮鈺,他回來告知諸位我遇難的消息,人應該還未動身回京。」
馮鈺今日並不在堂上,徐照白命白衷行去傳喚下屬,不一會兒,馮鈺便至,他似乎已經知道梁道玄倖存的消息,目光竭力閃避梁道玄的注視,只向徐照白叩拜:「參見御史大人。」
「接下來請梁少卿問話,你務必知無不言。」徐照白把公堂交到梁道玄手上。
「是。」
「馮禁衛,你可與我一道見過了鄭德元?」
梁道玄的突然歸來實在是措手不及,馮鈺是剛被叫來此地之人,之前什麼都沒聽到,一時愣住原地。
「馮禁衛。」徐照白看出馮鈺異樣,在他沉默猶疑之際說道,「見與不見,也需要思索良久麼?」
「……屬下……沒有見過。」馮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