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一個都跑不了。
辛百吉恍若驚醒,竟也冷靜下來,顫著聲對滿面冷肅的梁道玄說道:「國舅,這可……這可不能出事啊,好些人都知道今日陛下是和自己親舅舅出來遊玩,若是有個閃失……」
他不敢再說下去了。
「陛下不會有閃失的。」
梁道玄的回答斬釘截鐵,也令人安心。
「可是有人走漏了御駕的風聲?」辛百吉覺得這事兒沒那麼簡單。
梁道玄微微搖頭:「如若我們當中有刺客內應,必然知曉陛下不在車駕中,然而刺客不知仍舊以御駕馬車為目標,可見乃是不知情,但也不能掉以輕心,公公得幫我和陛下度過當前的難關。」說完他看向辛百吉,「我有個主意,不過似乎大膽了些,但眼下,唯有這個辦法可行。」
……
自古帝王陵寢,必有屯駐,然而卻無有不滅之朝,江山易主,陵墓荒蕪,曾經遷來的屯紮駐軍與家眷,也漸漸佚散,不過有些屯駐之地卻勝在扼道路之險要,漸漸發展成了頗具規模的小鎮,往來行人商旅絡繹不絕,車馬路驛生意不衰。
五陵鎮便是如此。
這幾日鎮上剛過秋集,附近趕來貿易的農戶商旅均已陸續離開,然而鎮上並未顯得蕭條,到處都是客商打扮的馱馬隊伍與南北貨的行腳商,三五成群,後跟著馬匹,倒也熱鬧。
因這份繁榮,又是南北陸路商貿一處必經之地,好些做生意的人家都在此地置有產業,無論是避暑還是採買,都大有便利,自南城市集穿過往北城高處,人漸稀少,路卻愈發夯實寬闊,有些宅門的占地竟也不輸帝京周遭好些士紳人家,各個獨門獨院,內有花園,隔著牆外就能看見許多頗有身價的名貴樹木在秋日黃昏的淡金色斜陽里交錯斑駁。
就在這樹影婆娑下,太陽落山前,各戶的僕役都開始為外門上燈,此處大多商賈之家,雖家資富足,然而身份使然,宅邸門戶多窄小,又隱聚氣納財之說,上過燈後,道上的行人就愈發少了。
一戶人家看門守院的僕役正忙完了最後的活計,確認燈燭無恙,打著呵欠想去躲個懶,誰知他所守著的側門這時候卻不應景地被敲響。
「誰啊……這時候串門子。」他不敢高聲抱怨,也不敢不應,提著燈籠欠開一道門縫,只見外頭有五個穿斗篷客商打扮的人,身後跟著馬,卻不舉燈,不等他開看,領頭那個遞過來一封信,平和道:「勞煩同傳貴府少夫人一聲。」
那僕役正納悶,這夥人怎知道少夫人正待著出生沒多久的少爺在此處避暑,低頭看了看門貼,忽得一愣,上頭寫著的正是少夫人娘家姓氏,於是不敢怠慢,忙去同傳,誰知消息遞進去內院裡,不一會兒,竟是少夫人自己出來,吩咐他在前頭掌燈,不住催促快些,親自迎接。
到去偏門前,請進來客人,只聽少夫人喊了聲爹爹,又殷切招呼兩聲「世叔」,僕役才知曉原來是少夫人娘家的貴客。
不過幹嘛這麼偷偷摸摸的?
這他就管不了這麼多了,總算差事辦完,一切清淨。
而那一行人跟著少夫人去了花廳。
辛明樂領著人進了廳,喜不自勝打發了身邊的丫鬟,對著辛百吉笑道:「爹爹宮裡差事緊要,怎來尋孩兒?若是想看看外孫,休沐時日,孩兒去請安就是了。」她手上利落,已是斟了杯熱茶,又給梁道玄遞上一杯,「世叔一道前來,孩兒沒有備著,禮數不足之處,還請世叔莫要怪罪。」
「我的兒,你先別聲張,來這邊。」辛百吉並不用茶,反倒把茶遞還給女兒,卻讓出身後一步來道,「快給貴人敬茶。」
方才跟來的兩位守在了門外,此時屋內唯有梁道玄、辛百吉與辛明樂自己,除此之外,就還剩一個罩著兜帽的陌生人,辛明樂不明所以,但她一向孝順,父親的話無有忤逆,便疑惑著捧茶上前道:「不知貴客前來,有失體統,小女代父親見禮了。」
她行止有度,十分妥帖,那人欣然接受,飲過了茶,摘下兜帽,露出一張少年青春的英俊面容,笑道:「辛公公教女有方,是朕唐突了。」
辛百吉聽見自己女兒被誇贊,雖身處困境,但仍是暗有欣喜,忙道:「陛下哪裡的話,我這女兒,鄉野草澤里爬大的,我又自小嬌慣壞了,根本不懂帝京的往來,更別提宮內的禮數,實在是冒犯天顏了,還請陛下贖罪。」
他話中所指,再清楚不過,辛明樂聽在耳中,不禁「啊」了一聲,趕緊跪下行李:「民女不識聖駕,唐突冒犯,實乃死罪。」
姜霖趕忙讓辛百吉扶起來女兒:「是朕來叨擾夫人安寧,該是朕賠罪才對。」
辛明樂十分慌亂,好在辛百吉已有了應對,拉著女兒到一旁低聲解釋並將梁道玄的安排如何襄助告之,這邊留下姜霖和梁道玄二人,也都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