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有錯,只是命運使然。
穿過來以後,周二郎幾乎滿足了他所有對父親的渴望和幻想,亦填補了他童年時所有的缺憾。
爸爸去世後,他竟連理直氣壯委屈的資格都再沒有過,他必須要有感恩的心態,他只要表現出一點兒不高興,姑父就會說,自己親生的打了罵了也還是親,不是親生的,一點兒委屈就受不了,甩臉子跟誰看呢。
周二郎此時板著臉問他,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他就委屈了。
他的眼淚無聲無息地湧上來,迅速匯聚成大大的水珠,在柔弱的睫毛上搖搖欲墜,他用力張大眼睛也含不住,淚水一滴滴掉下來。
周二郎被兒子突然間無聲的悲傷震住了,忙把人攬到懷裡,兒子上次挨打都沒有哭,怎麼會因為他幾句問話就哭了,想必是今天那幾個熊娃兒一口一個死,讓孩子難受了。
「我們鈺哥兒委屈了,爹抱抱。」
「咱們不難受,鈺哥兒的病已經一天比一天好了,今天我們才喘了一小會兒就緩過來了,我們進步了,對不對?」
「我們今天進步一點兒,明天進步一點兒,長大了,病也就好了,等我們鈺哥兒長大了,定是個一等一的美男子呢。」
周錦鈺的眼淚一點點洇濕父親的胸膛,一句話差點兒從他嘴裡脫口而出——
「若我不是爹親生的,爹還會這般喜歡鈺哥兒嗎?」
背負著這樣一個大秘密,一切都像是偷來的,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他永遠不能活得理所當然,理直氣壯。
有時候他真得想把一切都對周二郎坦白,他不想頂著原主的身份活,他就像一個替身,所得到的一切都建立在這副軀殼之上,他想做他自己啊。
但是他不敢,亦不能,他不能自己一個人痛快了,讓整個一家人都崩潰,有時候謊言才美好,真相太殘酷。
可他多想自己真真正正是周二郎的孩子呀,很想,很想。
過了許久,周錦鈺哽咽著從周二郎懷裡抬起頭來,沾著淚珠子的睫毛撲扇出一片真誠,「爹,鈺哥兒會努力活著,鈺哥兒怕下輩子沒有這般好命投胎成爹的兒子。」
小娃一句話把周二郎給弄不行了,別過頭去,長袖掩面。
爺兒倆都有些情緒激動,眼睛紅紅的,周二郎打了水,給兒子洗了小臉兒,自己也洗了一下。
「在這兒等著,爹去去就來。」周二郎給兒子脫了鞋,讓娃坐在小榻上,自己轉身出去了,再回來的時候,手裡端了小半碗兒涼粉,提前給孩子盛出來的。
周錦鈺真服了他爹,合著剛才那會兒一家子都吃,不給他吃,是故意饞著他唄。
周二郎感覺給娃盛的還是有點兒多,便說自己也有點兒想吃了,周錦鈺餵了他幾勺,周二郎笑道:「以後爹老了,你也要這般孝敬爹。」
周錦鈺:「爹這樣好看,不想讓爹變老。」
周二郎謙虛,「也就鈺哥兒覺得爹好看。」
爺兒倆吃完了涼粉兒,小娃情緒穩定,能說說笑笑了,周二郎這才開始教導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