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琮眼裡,西澤爾就算從頭到腳都是血,是條徹底覺醒的怪物,那又如何?
不過都是他來時的路。
他見慣了,覺得很好,很順眼。
西澤爾僵硬的身體緩緩放鬆,像是對裴琮的反應非常滿意。
總算是糊弄過去了。
裴琮想,別以為他沒看出來,這是西澤爾故意掉在他面前的。
這麼敏感多疑,蛇類基因本性如此。需要無條件一直付出,還得哄著才行。
空氣里還殘著錄像停掉後的冷意,兩個人下床各自穿衣服準備出門。
西澤爾眉眼低垂,突然冷不丁面無表情,語氣冷漠地冒出一句:
「真正的西澤爾,是個蛞蝓基因污染者。」
「黏糊糊的,長得很噁心。」
裴琮沒反應過來。
他正彎著腰幫西澤爾把外套攏好,動作隨意,聽見這話只挑了下眉,頭也沒抬道:
「那是確實挺噁心。」
「還是咱們蛇類基因比較酷。」
話落,西澤爾指尖頓了頓,眼裡那點死水似的陰沉盪開漣漪。
這點情緒變化,裴琮壓根沒放在心上。
等裴琮起身,把西澤爾送出門,順手把卡片丟回抽屜,才突然意識到什麼。
他頓了兩秒,低頭笑了一聲,罵了句:「操。」
他終於反應過來,西澤爾好像單純因為自己隨口誇了真西澤爾的名字,才在這裡陰著臉吃醋。
出了裴琮房間,關上門的那一瞬西澤爾就把自己重新打磨得冷冰冰的,眉眼沉靜,眼底毫無溫度。
樓道很長,風灌進來,捲起灰塵。
裴琮的聲音還停留在他耳後,懶洋洋的笑意:「還是蛇比較酷。」
西澤爾低垂著眼,指尖在掌心微微收緊,把那句話小心捂進了骨血里。
他徑直往無主之地東區地下走去。
機械工廠的空氣總是潮濕而渾濁,機器轟鳴聲像廢土裡的低語,震得耳膜發麻。
哈克正蹲在角落,把一台廢棄機甲的動力心臟拆開,頭也不抬地喊了他一聲。
西澤爾微微頷首,肩膀下的骨骼微微收緊,呼吸不動聲色滯了一瞬。
胸腔里某種細密的疼痛正在蔓延,蛇鱗下生長出來的刺,緩慢、隱秘,一點點撕裂著他的神經。
最近,這種症狀越來越頻繁。
耳鳴、骨骼刺痛、血液循環紊亂,連視野都開始在不受控制地扭曲。
這是基因污染惡化的前兆。
本該在覺醒後短期內被進化劑壓下去的毒素,這段時間卻變本加厲,在他體內瘋狂繁殖。
最近咬裴琮他就發現,毒液的效果越來越顯著,他體內那條蛇甦醒得越來越徹底。
骨節下的皮膚,隱隱透著蛇類鱗片的細紋。一層一層,正悄無聲息地往外爬。
他現在,幾乎每天都能聽見自己血液里的低語。無數細密的蛇信子,在骨頭裡舔舐,呢喃:
咬他……
更多……
全吞進去……
哈克拆著零件的手忽然停了一下,抬眼,似有似無地掃了他一眼。
基因污染的異常波動,會對其他基因污染者產生一定的影響。
哈克說:「……你多久沒打抑制劑了?」
西澤爾指尖無聲地在掌心用力,他是重度污染者,無主之地的鎮定劑資源已經無法滿足他的消耗。
他需要大劑量的基因穩定劑,但一旦開始大量搜尋,必定瞞不過裴琮。
哈克沒再追問,只把零件丟回機械台,「主城區我幫你打探過了,具體情況影蝠應該更清楚,我會安排人接應你們。」
西澤爾點點頭,將一張新的武器圖紙交給哈克,離開了地下機械工廠。
*
進化劑事件結束,裴琮和維蘭德的合作暫且告一段落,交易結束。
裴琮這次沒私下去找鼠尾,而是帶著西澤爾一起來到了情報黑市。
鼠尾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瘦小、油滑,眉眼裡帶著過度的謙卑和不安好心的狡黠。
他對裴琮拱了拱手,聲音細細碎碎:「維蘭德大人很掛念您,想請您前往主城區招待您。」
裴琮單手插在口袋裡,應了聲:「少來這一套。」
他連頭都沒回,手指卻下意識往旁邊一搭,順手搭在身後半步的西澤爾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