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地上殘存的血跡和城頭懸掛的人頭,證明了昨夜所發生的事情,並不是漢陽民眾做夢所產生的錯覺。
漢陽四姓之中良莠不齊,這一問通敵二問為禍三請民訴,最後留下的十不存二三。
這些倖存者被放走的時候,幾乎有些恍惚地聽到喬琰所下達的指令是,嚴禁有人搶奪他們的財物。
夜間由郭嘉和荀攸主持的民訴狀告中,果然有趁機與四姓中人結仇的,趁機想將他們之中的無辜者給拉下水,反而自己的腦袋去城牆上與姜懷作了伴。
還順帶被郭嘉給牽連出了此地的一樁舊案。
不得不說,有武力值震懾在此,便沒了那等有理說不清的情況。
喬琰對郭嘉調侃道:「我看有此一遭,該當讓冀縣子民給你送一個鐵口神斷的牌匾。」
「那還是免了,還是關心大事吧。」
郭嘉打了個哈欠,神情倒還清明,「今日凌晨從散關方向送來了元直的第二封信報,有君侯的榜樣在,真是一個比一個的膽大——」
「他居然往那陳倉走了一趟,給君侯探明了李應樊稠等人的軍隊人數與騎步兵數量,也提及了對方的進軍時間。我算了算,那伙人因軍隊休整之故,與君侯幾乎同時出發的。」
喬琰思量一番後回道:「若我沒記錯的話,陳倉到上邽的距離,和我們從定西到上邽的距離相差無幾,甚至我們更近。這意味著,我們可以比想像中條件更寬裕一些。」
換句話說,她可以不必只用騎兵和守城器械來完成對李應樊稠的阻攔,還可以等到步兵抵達。
畢竟在她於冀縣內以殺漢陽四姓舉動震懾之時,她的步兵還在趕路。
來得及全軍抵達,再給李應等人一個「驚喜」!
------
渾然不覺涼州驚變的李應和樊稠還在趕路。
當他們聽到哨騎探報,距離上邽已是不遠,而對面的防守情況依舊的時候,互相朝著對方看了一眼,都不由鬆了一口氣。
若非相國在涼州的後路被喬琰切斷,退守長安後沒有引進戰馬良駒的來源,他們的這場襲城之戰本不應該如此艱難。
以至於這兩萬人進攻涼州的兵卒在這渭水流域的山中夾道逶迤而行,將隊伍拖得又慢又長。
好在他們的糧食供給尚算充足,也好在他們的對手大概還在盯著秋收的一畝三分地。
他們當即下達了指令,最後的一段路程加速前進,今晚便進上邽城中用晚膳!
吃別人的存糧去!
他們可真不想看到這枯燥重複的景致了。
李應本覺得這是個美差,都在心中問候了李傕無數遍。
現在也總算是到了苦難結束的時候。
眼見前方的山嶺漸低,將至於出口之時,李應甚至加快了自己的奔馬速度,只求速至城下。
然而也正是他情緒最為高昂之際,他拐過這一道山谷轉彎,看到了一片本不該出現在眼前的景象。
在他的視線之中,密密麻麻的軍隊在他的視線中延展排列在谷口,最前方的重甲步兵手持盾牌擺出了迎敵的姿態,兩山之上蓄勢待發的弓弩手將箭遙遙指向他的方向。
但不止是如此。
最是醒目的,莫過於盾兵之後的騎兵隊伍最前方的那道身影。
李應是見過喬琰的,便是在她進攻洛陽城的時候。
哪怕時隔兩年有餘,他也絕不敢忘記這道身影!
這道還模糊的身影朝著他揚鞭指來,像是對他的致意歡迎,卻也同時是一個再清楚不過的進軍信號。
下一刻,手持重盾的士卒朝前邁出了一步。
這整齊劃一的一步里,大地與兩側的青山似乎都發出了一聲悶雷一般的震顫。
驟聞此聲,李應差點沒從馬上摔下去。
他此刻的腦海中只剩下了一個想法——
見了鬼了!
喬琰為什麼會守在這裡!
200. 200(一更) 河谷大勝
李應不由感到一陣不寒而慄。
若只是小股隊伍出現在此地也就算了。
他和樊稠率領的隊伍,一路嚴格遵循著大軍遠征所該當保持的行軍速度,雖經由陳倉至於上邽的這段山道而來,也並不能算是強弩之末的狀態。
至多也就是在心態上有些煎熬罷了。
只要前方的攔路虎數量不多,他們要想衝破封鎖也並非難事。
另一方面,在李傕完成了對董卓的奪權後,也接手了董卓身邊不屬於段煨張繡等將領的軍隊。
這些都是董卓為了確保自身的安全,從保留下來的涼州鐵騎里選出的佼佼者。
他們也被委派到了這趟涼州進軍中。
西涼悍卒的沖陣能力毋庸置疑,何況處在的還是一個對他們來說像是回家的環境裡。
可他們此刻的對手……
李應能被李傕委任為這一趟的主將,並不只是因為他們兩個是堂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