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若,我知你之意。楊家軍現在均田,欲建立一個耕者有其田的世界。此過程中難免會觸犯世家豪族利益,我當然可以消滅彼等。
然而,隨著楊家軍壯大,最初的功臣恐亦將成為新一代的食利階級,未來亦可能變為那些貪暴肆虐的豪強士族。
這天下的豪強士族,是殺之不盡的。舊的一批死去,便會有新的一批湧現,友若是想問我此事?」
荀諶點頭,他其實沒有問得那麼直接,但沒想到將軍一眼就看透了他心中所想。
其實這也正是他一直猶豫的原因。
即使楊家軍勝利了,可是未來好像依然逃不過這個怪圈,那麼這樣的反抗是否有意義?
「將軍,權力必會誕生謀私的土壤,此乃人性,不可杜絕,所以吾也疑惑,我輩所作所為,究竟有意義嗎?」
這樣的問題嘛,對於那些想要開創萬世之基業,想要讓自家後代永永遠遠當皇族的人來說,這確實讓人頭疼。
但楊秋在意這個嗎?
無所謂啊!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從來無有萬世之基業,更無萬世之王朝,如同這漢家天下一般。
若真出一賢明天子,賢明大臣能力挽狂瀾,但其後王朝仍會滅亡,終將被新王朝所取代。
對於楊家軍而言,若真能建立新朝,唯有建立更加嚴格的制度來管理這個天下。
然而時日一久,此體系必然臃腫不堪,貪暴之徒必將混入其中。屆時,又將重演當今天下之局,再一次自取滅亡!」
聽到楊秋如此淡然的語氣,仿佛根本就不在意未來自己建立的天下再次滅亡,荀諶頗為驚訝。
「將軍難道就不在意嗎?」
「世間之道,四季輪迴,寒暑交替,日升月降,星辰流轉,花開花落,枯榮有序。
有誕生必然就有滅亡,有清廉必然就有腐敗,有矛就必定有盾,矛盾必定同時存在。這本就是世間的常理,不必為此鬱結難平。
友若,光陰似箭,歲月如梭。我輩之人,只做當下之事,未來之事當交由後人自己解決。」
此言一出,荀諶心中的最後一絲擔憂也終於消散了,他笑著問了一句話。
「將軍的均田還有多久才能成功?」
這一瞬,楊秋也忍不住一笑。
「不知道,也許會失敗呢?豈不是要痛失友若這種大才?」
「不,也許我會主動幫將軍完成均田。」
「那還是讓友若輸一次比較有成就感,我定要讓友若願賭服輸的!」
這話一說出來,兩個人同時朗聲大笑。
張角是在第二天才調整好情緒重新面見楊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