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來的路上沈青已經告誡過自己不要遷怒於沈涼,但在看到這張和自己有六分相似且更加溫雅的臉上,腦海中自然浮現了那日他臨行前沈涼的承諾。
他明明答應了一定會替他照顧好小溪。
「我知曉小溪對你的重要性,也的確是我疏忽了對小溪的看護。 」沈涼陳述道,語氣中也是滿滿的疲憊和內疚,「我不求你能完全原諒我,只是我想補償一些,三皇子非明君,我會退出他的陣營。若是小溪有需要......」
他們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何嘗感受不出沈青比之他更甚的自責,至於他先前就和三皇子求過情讓他不要對仵雨溪下手,結果三皇子背信棄義這事也不必再說了。
「有需要。」進門後就沒再說話的沈青終於開口道,他的目光落在沈涼身後虛空的一點,與兄長擦肩而過後,便回了房間。
沈涼抿唇望著沈青的背影,經歷一年戰火氣的弟弟早已不像從前那般頑皮,肩膀都似乎要寬厚不少,承載著許多的責任與擔當。
「你要如何處置他們?」沈涼又叫住了他,意有所指他腳下匍匐的兩人。
婢女小蕊和那個男僕從的心瞬間提了起來,尤其是之前受過沈青一拳的小蕊,身體止不住的發抖,本來以為這倆兄弟吵架會顧不上自己兩人,興許能留下一命的慶幸消失,只剩下被沈青那寒氣凜然的目光掃過的心驚肉跳。
「我們......我們也是被逼迫的啊,三皇子說如果我們不下毒,就要把我們家人全都殺了,我們是不得已的!」男僕從還不知曉自己早就被發現,仍是妄圖狡辯道。
他在鎮國公府工作了七八年,深知沈大少爺待人寬厚,二少爺雖有些頑劣,在下人面前也從不擺架子。老爺更是早就不管事了,府中人事幾乎全由沈大少爺做主。
只要沈大少爺鬆口,他還能保住自己的命,這件事之後他就離開鎮國公府,帶著這些年攢下的銀兩回鄉下。
「你求錯人了。」沈涼淡淡道,對向他一把鼻涕一把淚跪著磕頭的僕從說。
「不得已?」沈青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眸中閃爍著野獸般的凶光,他冷然嗤笑一聲。
「拉出去杖斃吧,這點小事還需要詢問我嗎?還有,爹既然出門釣魚去了,也就不必告知他了。」少年將軍擺了擺手,回房間的腳步再也沒停下。
兩人被下了最後通牒,來不及求饒就被沈涼叫來的人捂住了嘴,拖了下去。
一時間清了場,沈涼站在原地思考了會兒,忽然走進庭院,四方的天空中月光斑駁而下,西邊一顆星子亮得出奇,閃閃爍爍。
沈涼回望了一眼沈青的房間,踏著月色出了鎮國公府,敲響了僅剩仵雨溪一人的皇子所的門扉。
「誰?」門內是仵雨溪的疑問。
「我,沈涼。」沈涼收斂了所有情緒,臉上露出一貫的溫和,輕聲問道:「不知六皇子殿下現下是否需要幫手?」
「你不是三哥的人嗎?」門被打開了一道小縫,銀白的月光透過微小的縫隙落在仵雨溪的臉龐上。
剛經歷一場放血的小皇子面色蒼白,睫毛微顫,唇色一片寡淡,他的眼神中少了些純粹的驚喜,而是帶著些驚訝,並未像過去那樣欣喜地邀請他進去。
「他非明君,我不會再輔佐他了。」沈涼看懂了仵雨溪眼中的疑惑更甚,心知沈青大抵沒說得很明白,仵雨溪對內幕也並不太知曉的樣子,便含糊道:「沈青和我說你現在需要幫手,我便來了。」
拋開一切不談,仵雨溪本就是先皇后的唯一嫡子,繼承皇位的贏面就大,從前先皇后在時皇上便與她恩愛非常,難保不會在最後關頭忽然清醒,吧皇位傳給仵雨溪。
或許這也是三皇子視仵雨溪為眼中釘肉中刺的原因吧。
沈涼幽幽嘆了一口氣,「如是方便,不如讓我進屋再說。」
夜色越發濃重,閃爍的星光如碎玉,皎皎明月下的紅燭徹夜點亮,夜風吹進房間,掀動窗簾,不時傳來兩道交談的聲音。
天色逐漸轉亮,拜別沈涼後,仵雨溪上了床,剛眯了會兒又突然驚醒,穿好鞋子趕緊下了床。
沈青說過他只在京城呆一日,去年他離開時他就因病未相送,現在一定要去送送沈青!
仵雨溪壓下疲憊,快步向著鎮國公府的方向追去,還未出皇子所的大門,迎面就撞見了揣著個東西的沈青。
「本來是要離開的,但昨晚忘了把果脯給你,之前你在信里和我說想念果脯的味道,我這次回來便帶了些回來,只是軍中水果不多,我做了些蜜棗和桃肉蜜餞。」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些,「只是你現在不愛吃甜的,不知道還合不合你口味。」
沈青把紙包小心翼翼地打開,裡面大概有個半斤多果脯的量,差不多是他在軍中所能得到所有水果做出的量了。
雖然一路顛簸,但沈二公子還是把要給小皇子的果脯保存得很完好,一點磕碰都沒有,大瓣果肉包裹在白糖中,靜靜地躺在沈青的手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