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夫給燕流重新包紮,驚嘆地說:「恢復得很好,不愧是走江湖的。」
燕流穿上衣服,指著自己的腦袋,「多謝吳大夫,我可以洗頭嗎,我真的要忍不住了。」
「哦哦,可以的,前兩天確實不行。但你最好是讓人幫忙給你洗,外傷不能沾水。我再開個給你洗頭的方子,保管舒服。」
張繡:「奶奶幫你洗頭。」
燕流看看婦人,嘿嘿一笑,「多麻煩奶奶呀。」
吳大夫順勢說道:「要不請吉祥幫幫忙,繡兒姐和我去鋪子拿洗頭的藥材。」
端著湯藥進來的吉祥正巧聽到了這段對話,她看向燕流,這人笑嘻嘻的。
「想請你幫我洗頭,不會髒到你吧。」
吉祥:「不洗倒是真的會髒了,我去燒水。你先把藥喝了。」
燕流乖乖地從她手裡接過藥,一仰頭就喝光,宛如在喝酒。
張繡送吳大夫出門,順便去拿藥,家裡就剩下吉祥和燕流。
大火燒水快得很,水開了後,吉祥拎著半桶子走到院子,已經披頭散髮的燕流就坐在板凳上看著她,像是等著她搓洗的大型動物。
她走到水井邊打涼水來兌一些,張繡這會兒回來了,把拿到的一小包藥材倒入了桶里攪拌。
燕流:「奶奶,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張繡:「這不是要給你拿藥洗頭麼。」
不過張繡確實還有件事想說,她看向孫女,「吉祥,明天中午過後,我和吳大夫去隔壁村看戲,有個戲班子過來。你倆要不要一塊去?」
燕流立即搖頭:「我就不了,我還瘸著呢,吳大夫肯定沒邀我。」
吉祥的眼睛也帶著笑意,輕快道:「哎呀,我也不太好意思去呢。」
被兩個小輩揶揄,張繡不由得嗔怪:「行了,不找你倆了,還省錢。那要好好看家。」
說完,她回屋去了,想找找看明天能穿得出去的衣服。
吉祥把桶里的藥水攪和好,她用手摸了摸溫度,「可以了,不過你還是躺在竹床上吧,這樣更舒服。」
「哪有竹床。」
「我去屋裡搬。」
行動力很強的小娘子一轉身就進了房間,燕流剛想拄著拐杖去幫忙,就看到她推著立起來的竹床出來了。
小竹床正好容納燕流,再翻個身就要掉地上了,少年就這麼毫無防備地在吉祥面前躺下。
吉祥先是沾了點水,小範圍地淋在他的頭皮上,「燙嗎?」
「不燙。」
「那我開始了。」
「吉祥,我想到我奶有一次給我洗澡。」
「嗯?然後呢。」
她一邊打濕他的長髮,一邊輕柔地回應。
「她好耐熱,自己覺得不熱,就讓我進澡盆,一瓢水下來,我差點熟了。」
燕流身體不動,但嘴巴一張一合,語速又快,聲情並茂的樣子簡直讓人身臨其境了。
「哈哈,你那時多大。」
「六歲吧,我光溜溜地用輕功跑到了樹上,比猴子跑得還快。」
「然後呢?」
「我皮厚啊,沒燙傷,奶奶也道歉了,可是下次還犯。要不是我皮厚,早死幾回了。」
夜來得輕緩,光線朦朧中,躺著的燕流有些看不清吉祥的面龐,明明兩人離得並不遠,只不過是顛倒了位置而已。
頭皮被少女的手指輕柔地摩挲過,他好像連頭髮絲都有了知覺,變得柔軟聽話。
舒服得他想睡著,無端地生出親近感,燕流這麼想著,手也不自覺地抬起來,像是想摸到什麼。
在認真洗髮的吉祥低著頭,冷不防被摸到鼻子,她嚇一跳,手上的水珠竟是濺到了燕流的眼睛裡。
「哎喲——」燕流立即閉上了眼。
「對不起。」
吉祥趕緊清了手,拿起一旁乾淨的布巾打濕一下,去擦拭燕流的眼角。
少年總說自己皮糙肉厚,這臉皮子被布巾搓兩下,眼尾就紅了起來,他睜開眼,眼眶裡帶著點淚花,嘟囔著。
「不怪你,我手賤。」
這樣的燕流還有點可愛。
腦子裡突然冒出這種念頭,吉祥感覺自己有點罪惡,她還從來沒這樣過。
這可是一個比她高得多,也厲害得多的少年,就算瘸腿也能蹦上房頂,還用西瓜籽打蚊子,蠟燭打老鼠。
「好些了嗎,眼睛還痛不痛?」她停下了洗髮的動作,一直關注著。
濕潤的桃花眼映照出帶著雀斑的臉,
燕流的眉頭舒展開,「不痛,就是……」
「就是什麼?」
「我很少讓眼睛中招的,對你還真是不防備,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