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帶著哭腔轉身:「你好煩啊!」
雖然是一句責怪,卻更多包含著委屈的意味。
好朋友轉學,班上沒有同學總是笑呵呵地跟她玩了;被孟壯壯推到,現在傷口才開始隱隱作痛;相機摔壞了,她沒辦法給爸爸媽媽交代。
總之,她把所有的傷心事傾吐而出,好像季林越突然就成為唯一能夠跟她分享委屈的人。
近水的大鵝游向葦叢又再度回返,她坐在湖邊的衰草地哭了二十分鐘。
季林越沒見過天生喜歡掉眼淚的人,衣兜里空空如也,他只能隨著消減的哭聲一起沉下氣,最後牽出一截兒裡衣的袖子,藉手腕的力遞過去。
「你擦擦吧……吸水的。」
他也是個小孩子,沒有哄人的天賦,只能幹巴巴地解釋:「你別哭,我可沒有惹你生氣。」
「我……我知道。」
「那個相機,只要膠捲是完好的,就還沒壞。」外衣的兜淺,季林越很容易就瞥見相機斑駁的痕跡,猜想這是不是她最為傷心的原因。
「嗯。」
小珍珠像不要錢似的掉,好容易將淚痕擦拭乾淨了,腦袋裡的水又從鼻腔流出來。
剛才是因為種種而傷心,這會兒純粹是因為丟人,葉紹瑤腦袋都要抬不起來了,她可不想讓別人看見她鼻涕一把淚一把。
「給你喝,」季林越鬆開攥著書包帶的手,從側面的網兜里掏出來一瓶牛奶,「喝完就別哭了。」
葉紹瑤用掌心揩掉眼淚,不自覺地抽噎幾下,帶著一腔鼻音開口道:「我家也定的這種牛奶,我早上才喝了一瓶,喝不下了。」
每天早上都會有牛奶廠的工人穿著寶藍色制服在居民區穿梭,提著一筐牛奶給家家戶戶的信箱填上報紙旁的空缺。
葉紹瑤念念不舍地望著那頸小身胖的玻璃瓶,弱弱問一句:「但是你可以把牛奶瓶留給我嗎?我還差一個就湊齊一毛錢了。」
以前牛奶廠的工人還會在第二天提醒回收牛奶瓶,不過後來廠家沒有特別要求,送奶員開始對空瓶視而不見:「咱廠里不收瓶子了,您直接給扔了吧。」
也就從那段時間開始,每日都要在小區外吆喝回收舊家電的大爺在黃頭白皮兒的大喇叭里多說了一句「收牛奶瓶」,一無是處的玻璃瓶有了銷路,左鄰右舍的三姑六姨都搬著箱子等換錢。
葉紹瑤覺得好玩,也照著大人的樣子攢瓶子,一斤半能賣兩分錢,不過老人稀罕小孩子,看著娃娃吃力地拖著大箱子,每次都給她抹零頭,算一斤兩分錢。
這錢是葉紹瑤唯一的收入來源,父母秉持著嚴格的育兒理念,從沒有給她灌輸過零花錢的概念。
她看著周圍的孩子們隔三差五跑去隔壁小區的糧油店買東西,回來總要裝一兜零嘴,心裡煞是羨慕。
糧油店在小二十年前還是這條街打散醋的地方,不過後來瓶裝調味品的風吹到了東北,門店轉型好久了。
前年,老闆一拍腦袋決定進點小玩意兒,一個不到*十平的小店面掛上了「糧油大超市」的招牌。
但孩子們還是喜歡叫它小賣部,葉紹瑤嘴饞,也想去小賣部當一回闊綽人,尤其是貨架上的飲料,過年大伯送過一箱,那荔枝味道從此就帶著飲料罐的具象住進了她的腦子。
掉錢眼裡的葉紹瑤從回憶里掙脫,才發覺坐在身旁的季林越一直皺著眉頭看自己。
「你看我做什麼?」
季林越覺得這人真奇怪:「你怎麼又哭又笑的。」
葉紹瑤哽住,擺正腦袋,直視著眼前邊際模糊的湖。
這湖真大,中心的冰面還沒有消融,上面還有人們穿著冰鞋滑行的痕跡,遠遠看去,呈現出與墨綠春水不一的白。
她強詞奪理:「小孩子不可以說姐姐壞話。」
他們都是四月的生日,葉紹瑤虛長他一天,或許精確到時分秒還不足一天,但此後這個微弱的先天優勢就成為了她手中要求他尊老的把柄。
季林越撇嘴,覺得剛才的惻隱之心都是驢肝肺。
葉紹瑤看著他不情不願的樣子,反倒特別高興:「嘿嘿,弟弟。」
季林越是家裡的獨,又是家族平輩里最大的孩子,平時都是一群會走不會跑的娃娃跟在他屁股後面叫哥哥,他還沒當過誰的弟弟:「你才弟弟。」
葉紹瑤越挫越勇:「你別不承認嘛,我可比你大一天。」
季林越覺得她像一個牙尖嘴利的怪物,要起身遠離她,哪知道她就像橡皮糖黏上了似的,走哪跟哪。
「你跟著我幹嘛?」
「我……我家也在那邊呢。」
兩個孩子沒有和好的跡象,又各自鬧起彆扭。
那日,葉紹瑤早早和同學道別回家,回去挨了邵女士一頓罵。媽媽說她沒有保管好相機,但耐心聽完女兒解釋原委後,更多的是斥責孟壯壯的粗魯。=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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