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眼睛睜開會好很多。」季林越對她說。
葉紹瑤努力把眼睛撐開一條縫,又迅速閉上:「風太大了,睜不開。」
滑到半山腰,坡度更小了,滑速連同旋轉都弱下來,她嘗試逐漸睜開眼睛,並樂在其中。
「好像的確沒那麼可怕誒。」
但山腳的終點已經近在眼前。
有個小朋友依依不捨地站起來,意猶未盡:「季林越,我們再滑一次吧,這次我肯定不會害怕。」
免費的午餐哪有第二頓,季林越說她做白日夢。
「你滑冰的時候能轉二十圈,怎麼連這種轉速都怕?」
「我沒怕。」
有雪從枝頭落下來,正好落在他倆的頭頂上。
你看,連雪都不相信她說的話。
……
更晚幾天,姥姥家的過年裝扮都布置好了,里里外外掃了灰塵,連院子裡的樹都有小燈籠。
家外面的年味更濃,大概是為了宣傳這裡的冰雪特色,村子裡的每條路邊都擺上了鮮艷的塑料花,還有藏在花盆裡的彩色小燈泡在晚上發光。
「爸爸媽媽什麼時候來?」葉紹瑤問姥姥。
越到年關,她越想爸爸媽媽,想到連作業都沒心思做。
絕不是因為玩心大。
「季林越,你不想溫姨和季叔叔嗎?」她熟練地脫鞋上炕。
炕上白天放著小几,以前都堆著針籃毛線,兩個小學生一來,几上只剩下書,各個科目的書。
季林越剛從豬圈回來,正在溫習課本。
「還好。」他說。
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還好」是什麼回答。
「爸爸會催我不停地練習滑冰,媽媽會每天監督我寫奧數題,所以不是很想。」
「原來你不喜歡學習呀?」葉紹瑤是這麼理解的。
他搖頭:「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但只要爸爸媽媽在身邊,我就只能滑冰和學習。」
「那你想做什麼呢?」
「……我忘記了。」
忘記了?他可不是沒有記性的人。
但她沒打算繼續這個話題,他的聲音都快哽咽了。
「瑤瑤!」窗外傳來中氣十足的女聲。
葉紹瑤擦掉窗上的水汽,興奮地叫出聲:「爸爸媽媽!」
夫妻倆進屋放下年貨行李,和正在廚房燒柴的姥姥說了好一會子回話,然後才進裡屋和女兒說抱歉:「這幾天岸北下大雪,一直出不了門。」
一家子都到齊了,過年的禮數不能少。
輪到小輩拜年,葉紹瑤拉著季林越跪下,向姥姥磕頭:「祝姥姥一帆風順,二龍騰飛,三羊開泰,四季發財,五穀豐登,六六大順,七星高照,八斗之才,九九歸一,十全十美。*」
這是她前幾天就和季林越一起想好的祝詞,背了好多天。
姥姥坐在炕上,被一串語炮哄得笑彎了眼睛:「姥姥要八斗之才做什麼,你倆才要好好學習。」
她使喚葉紹瑤從柜子里拿榛子,說讓他們挑喜歡的吃。
這是什麼意思?按照去年的環節,她現在應該已經把紅包拿到手了。
季林越真在口袋裡揀大榛子,直接抓了一捧。
葉紹瑤說他:「你還真不客氣。」
但他只是示意往口袋裡看,榛子的最底下藏著一抹紅色,鼓鼓囊囊四個包,季林越也有份。
葉紹瑤摸著紅包的厚度猜測:「六十六塊錢,謝謝姥姥!」
她就說是六六大順吧。
一下就被猜中的姥姥佯裝不滿意:「小機靈鬼。」
……
雖然還沒到除夕,但外面的鞭炮已經放了一串又一串,響到大晚上還不停。
葉紹瑤坐在炕邊等熱水,眼睛卻不住往對門瞅。
爸爸從岸北帶了兩箱炮仗,但媽媽一定要等到年三十才肯鬆口。
明明今年家裡人最多,卻還是比別家冷清不少。
「咱們今晚怎麼分床鋪?」客廳里響起邵女士的聲音。
去年家裡只有三個人,更早時候是葉家夫妻倆一屋,葉紹瑤和姥姥一屋。
但今年多出個季林越。
葉紹瑤偏頭看了看他。
「你和我姥姥睡吧,」她說,「我去挨著爸爸媽媽。」
季林越看著她,微皺的眉頭似乎寫著不樂意。
葉紹瑤以為他是盯上了她的水:「這一壺是我燒的,別和我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