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班靜了片刻,最終加入整棟樓的熙攘:「老師萬歲!」
說是要捯飭,但因為學校和班主任的嚴格要求,並沒有什麼化妝品可以在班內流通。
有人貢獻了一支口紅,於是全班女生都是這個唇色。
「我不適合這個紅色。」葉紹瑤抿抿嘴,用紙巾擦掉些,讓嘴唇看著要淡許多。
路蕙扳過她的肩,重新用棉簽給她塗上:「適合,這個顏色多有朝氣。」
有女生直接在座位上支了個髮廊,各種密度的梳子一應俱全,還慷慨地提供頭繩和發卡。
「還有要編頭髮的嗎?」
「我我我。」一群男生應和。
女生對最囂張的那一個重拳出擊:「你上一邊子去。」
兩方誰都想高一頭,教室天花板要被掀翻,語文老師不得不起身維持秩序,啞火了兩兩秒鐘,又有死灰復燃的架勢。
管凝暉給正在抹口紅的葉紹瑤和路蕙極力推薦:「丹妮編的魚骨辮特別對稱,你們也去試試?」
不等葉紹瑤抽空回應,耿丹妮已經走來廣施雨露:「我來給新同學編個新樣式。」
葉紹瑤的課桌上放著一面小方鏡,前面有路蕙替她把口紅抹勻淨,腦後又有同學拆開她的馬尾做髮型,自己卡在中間動彈不得,只能用餘光瞥向窗外還沒發芽的樹枝。
「我轉學來的時候,怎麼沒被你們當皇后娘娘伺候。」管凝暉一屁股坐在旁邊的空位,好一陣羨慕。
耿丹妮白了她一眼:「你那時候的頭髮比男生都短,我給你扎小辮兒嗎?」
葉紹瑤一邊聽著幾個姑娘拌嘴,一邊透過鏡子看自己逐漸成型的頭髮。
「這得用多少皮筋吶。」她看見細頭繩不要錢似的往頭上扎,一圈綠,一圈粉,腦袋上長滿了各種顏色。
耿丹妮對自己的手藝很驕傲:「我家裡是開理髮店的,現在這別流行這樣的搭配。」她信誓旦旦,說等髮型做好,葉紹瑤一定會成為全班最可愛的同學。
管凝暉嗤笑一聲:「你剛才也是這麼對我說的,現在我只能屈居第二了唄。」
耿丹妮被她吵得專不了心,用手把她揮走:「去去去,我是第二。」
學校廣播傳來激昂的進行曲,廣播站的學生拿著話筒讓畢業班儘快下樓集合。
「怎麼樣?」耿大造型師完成大作,用鏡子在她的眼前照來照去。
好看是好看,但葉紹瑤只覺得自己就像筆盒裡成精的水彩筆。
腦袋重重的,她用手摸一摸,頭頂也厚厚的。
「感覺自己長高了兩公分。」
堆在操場邊的積雪不知何時被清走,培在樹坑裡,路邊的香椿樹幹還不粗壯,枝頭被風颳得東倒西歪。
剛才還口口聲聲羨慕別班的管凝暉反水:「這鬼天氣,其實不穿裙子也挺好的。」
葉紹瑤把校服拉到最頂端,扣上便服的絨帽,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
「你好像一個駝背的小老頭。」耿丹妮笑她。
班主任從辦公室來到操場,同樣被風吹迷了眼,但手裡的動作並不含糊:「都縮手縮腳地幹什麼,等會兒你們要闖的是成功門,一百天後你們要上的是中考的戰場。」
同學們站在隊列里窸窸窣窣:「米老頭又開始了。」
風停了下來,雖然天還是陰陰的,但校領導心裡裝著太陽,站在主席台上激情澎湃。
管凝暉站在葉紹瑤的正後方,時不時能夠聽到她嘴裡吐出一兩個字。
「葉紹瑤居然還在背書,好努力。」她對路蕙說。
路蕙暗中較勁:「我回去也要把《鄒忌諷齊王納諫》一舉拿下。」
當事人此時正在閉眼冥想:「外勾步、內勾步、節環步、括弧步、閉式喬克塔步、變刃大一字……」
校長頓了一秒,翻開下一頁講稿,繼續自己的長篇大論,太陽也聽不下去,鑽出雲層探探究竟。
「孩子們,十年作舟,當橫滄海;百日競渡,一展雄風。*你們此刻站在這裡沐浴朝光,也必將迎來人生之初陽。」
雖然冗長,但最後的陳詞激昂,讓所有學生都頗為動容。
操場一時半刻沸沸揚揚,主持人用嗓門按下所有的喧鬧:「下面一個環節,請同學們通過成功門。」
進行曲再次響起,一班的大部隊浩浩蕩蕩在大家的舞台上停下。
「我怎麼覺得更像校運會開幕式?」
如果不是碩大的成功門立在台下,他們真要恍惚聽見田徑場上的吶喊。
不過此刻的吶喊確實不比運動會時少。
葉紹瑤被旁邊的男生擠出隊伍,對方兩隻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舞台:「他們真跳交誼舞!」
「十二班的腦袋低一些。」
「讓我們可憐的十三班看一眼吧。」
舞台不夠高,十三班的地理位置又不占優,只能看見一堆腦袋在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