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又換了一批人,節目還在繼續,天空飄著幾絲小雨,也許是雪點,但落在手上不輕不重,只有一滴極小的水跡。
「教練,如果我們兌現了保證,它的保質期可以推遲到明年嗎?」
明年,等高考結束,拿到中學畢業證,她就可以心無旁騖去往蒙特婁。
「話別說得太圓滿,」男單比賽沒有開始,結果並沒有塵埃落定,格林並沒有被她的話繞進去,「但如果你們拿到資格,IAM的大門永遠為你們敞開。」
季林越終於找到她:「你怎麼跑這裡來了?」
這裡是加國代表團的區域,和華夏相隔不遠,但放在可以容納幾千人的露天廣場,找一個人也如大海撈針。
「我找我未來的教練說話。」
季林越才看到身邊的格林:「您好。」
所有的管弦在此刻終止,有運動員從高台滑下,他們手裡握著兩把火炬,火苗迎著強風不摧不折,烈烈燃燒。
這是象徵因斯布魯克曾兩次舉辦奧運盛會的光榮。
山腳下,有年輕的孩子等待著這簇火苗,聖火即將交給這批青年們,他們是從雪中破開的冬筍,是未來體育運動的有生力量。
邁上用雪鑄就的長階,聖火台近在眼前。
青年運動員在前輩的指引下,共同點燃山頂的主火炬。
全場掀起空前的聲浪,這是屬於青年人的盛會,紅火在炬中熾烈,他們也將在這裡收穫自己的發光發熱。
「咻咻」兩聲,舞台後閃過幾簇煙花,在半空開出好看的扇形,然後留下快速下墜的星星點點。
葉紹瑤剛離開座位,又佇立著仰望:「這大呲花,比春節的保留節目還要好看。」
話沒說完,頭頂又是一聲。
她被這聲音嚇得背脊發涼,無意識捂住耳朵,一陣酥麻從尾巴骨竄上後頸。
璀璨轉瞬即逝,晚風攪散灰白色的煙幕,硝煙也最終成為空中一粒浮沉。
「我剛才又預支自己的願望了。」
希望他們早早通過考級,能去蒙特婁長訓。
最好明年就參加國家賽吧。
「她很勇敢,你也一定要好好表現。」
身後的格林女士叫住季林越。
「我一定會的。」
第122章 「我們是七十億分之二,又不是第七十億名。」
七月,陽光普照在岸北的每一寸,日上竿頭,耳邊多了自行車鈴的喧嚷,樓下有大爺和路人嘮嗑,說的話一字不落貫入耳朵。
窗外應該有棵樹,知了、知了——這是夏天最經典的白噪音。
但葉紹瑤被吵得有了脾氣,在床上翻了個身,又翻了個身,枕頭繞過後腦扣在耳朵上:「不知不知。」
昨晚沒有拉遮光簾,室內的光線已經刺眼。
怎麼落地扇也沒開,她掀開薄被一角,將半個身體壓上去,涼快涼快。
睡夢被截斷,但意識還沒有清醒,她混沌地想,應該從哪裡把情節接上。
新的夢境在她的編排下接上原來的軌道,有人敲響臥室的門。
耳邊的嘈雜像衝破一層鼓膜,在轉醒的瞬間放大,五官的感覺神經敏感起來,鼻下是枕頭和被子,她正被熟悉又陌生的氣味包裹著。
敲門聲又響起,是有規律的、極輕的三聲。
「紹瑤。」
所有情緒在此刻收束,葉紹瑤大氣沒敢喘,將已經掀在腰際的睡裙重新蓋在腿上。
她趿著拖鞋下床:「什麼事?」
「該吃早飯了。」季林越說。
季家的生活作息並不比她日常的早,但因為一些原因,她又睡過了頭。
簡單整理了床鋪,她打開門窗透氣:「馬上就來。」
早餐還是很豐盛的,溫女士和季先生都在,穿著工作正裝,儼然是要出門上班的模樣。
「你們倆就乖乖待在家裡,」溫女士說,「林越,紹瑤是客人,你要處處招待好。」
剛洗過的水珠還掛在臉頰上,溫熱到有些發癢,葉紹瑤撓了撓,才終於清醒過來。
她是在凌晨被爸爸媽媽扔過來的。
遠在鄰省的表大爺突發腦梗,人正躺在ICU,昨晚一通電話,葉先生和邵女士馬不停蹄買車票趕過去。
葉紹瑤也想跟著,卻被夫妻倆拒絕。
「你這陣事兒多,我們一去得好幾天。」
如果情況樂觀,去醫院陪護兩天就算了,要是沒救過來,只怕會在那邊耽誤更多時間。
過幾天是首站俱樂部聯賽,下周就是華夏杯世界花樣滑冰大獎賽的選拔,她的每一天都極為重要。
擔心女兒在家餓死,邵女士在臨行前和季家打了招呼,讓葉紹瑤過去暫住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