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前面的技術動作幾乎用光了體力條,他的手臂有些僵硬,更像疲於應付。
換足蹲轉的軸也有些飄。
原本應該越鑿越深的圓變成結了一圈又一圈的電話線,在他起身完成結束動作時,一路蜿蜒。
單簧管的餘音還在。
他捧著心口,另一隻手伸向不知名的,或不存在的戀人。
觀眾席響起掌聲的那一瞬,他累得弓身,雙手撐在冰面上。
容翡咧著嘴嘖聲,可憐這個提前透支的傻孩子。
程堰被他的節目鼓舞,不知跟誰借了一隻玩偶,向場內丟去。
「你怎麼能這麼有種!」他喊。
葉紹瑤回神:「縱歌,你倆怎麼還沒去準備?」
得到的是一句反問。
「我們真有機會?」
「老秦今天豁老命了,可不就是為了這個機會。」容翡幫著趕人。
老實講,這個周期以來,華夏單人滑的實力還算不錯,但站上國際大賽的領獎台還是難之又難。
在不考慮爆種這個小概率事件的情況下,團體賽是他們獲得奧運獎牌的唯一途徑。
播報員壓住所有歡呼,在鼎沸的人聲中宣布:「華夏選手秦森河,技術分90.92分,節目內容分82.52分,總分173.44分。」
超過加國男單選手四十分。
這是極寬裕的容錯範圍。
只要華夏能夠在這場再勝一人,拿到八分,基本就可以鎖定領獎台。
算明白場上的形勢,容翡笑著說:「等程堰反應過來,又該緊張了。」
女單和雙人滑的發揮平穩,冰舞項目落後的積分,只能靠男單來爭取。
現在秦森河的比賽結束,他們還能寄希望於身後的M國、J國和俄國。
「這三國的男單水平都很高。」
「但男單可是最未知的項目。」
第一梯隊的運動員人人手握至少三種四周跳,分數高,風險也高。
成則步步生花,亂則滿地雞毛。
沒在J國手裡撈到溫暖,葉紹瑤有些打鼓。
他們現在的主要競爭者就是J國。
但冰場從來不缺驚心動魄的劇本。
M國選手在一連跳出兩個無瑕的四周跳後,從第三跳開始走低。
後內點冰跳和勾手跳雙刃平,偏偏還摔了一個配置中的連跳。
4S起空成2S,強接3T落冰不穩。
3A+1Eu+3S的連跳短暫找回部分分數,緊接的4T再次起空。
一通操作,技術分勉強夠到八十的邊。
總分沒有超過秦森河。
「夠了夠了,」有腦子靈活的觀眾開始提前祝賀,「我們有銅牌了!」
或許是到銅牌為止,又或者不止銅牌。
比賽還沒結束,但這不重要了。
這是自團體賽被列入冬奧會項目以來,華夏首次獲得這個賽事的獎牌。
「創造歷史」這幾個字,已經由冰刀篆刻,烙在這片潔白的、神聖的冰面。
俄國選手在最後登場。
葉紹瑤明顯能感覺到,觀眾席的躁動已經按捺不住。
或者他們正在努力堵住理智的堤口,但仍有潮水從難以抑制的縫隙中流出。
一曲終了。
在俄國選手停冰下場後,首都冬奧會花滑團體賽的比賽全部結束。
三天,像坐了過山車般飄忽,現在還沒回到地面。
但觀眾終於掩不住澎湃激流,鋪開一面又一面國旗,當場唱起了《歌唱祖國》。
很有感染力,雖然調依然跑得沒邊。
慶祝了一輪,大家才意識到賽果還沒有宣布,估計後台也在加班加點統計。
那又怎樣,今朝有酒今朝醉。
容翡拿出手機算了半天,最後理出一團亂麻。
「紹瑤,確定有牌子嗎?」她求助身邊親友。
其實內心是有底的,但怕自己高興早了。
索契和平昌,連續兩屆團體賽自由滑不入,她有些不敢相信這潑天的富貴。
「百分百確定。」
得虧J國冰舞的腿比華夏還要瘸,選手又在雙人滑中出現連續失誤,導致他們將單人滑的優勢揮霍一空。
在總積分上,J國以一分之差落後華夏。
58分和57分的差別,是上台接受鮮花和黯然離場。
……
等待頒獎的時候,格林教練打來電話,質問葉紹瑤和季林越的去向。
沒有問候,沒有主語,只一個簡單的「where」。
語調中感受不到一絲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