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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葉紹瑤早起還迷瞪,錯把立意寫作標題,事後,她也一直沒敢和爸爸媽媽捅出這個失誤。

行文到一半,考試還剩十五分鐘的鈴聲打響,才徹底把她鬧精神。

唰唰寫的筆一停,她回頭細讀要求,才讀懂其中內涵。

出題者希望考生客觀審視沙子的價值,而她筆尖傾瀉的只有一種觀點:即使是沙子,也一定會變成珍珠的。

算偏題嗎?

那年全省有二十多萬考生,不止一千個哈姆雷特。

她咬著嘴唇,硬著頭皮給自己的論據套了件華麗外衣。

[沙粒或許在深海中沉默,也可能在蚌殼中蟄伏,不必因為艷羨珍珠此刻的璀璨而自卑。

珍珠在十年前也只是茫茫海灘上的一粒沙,所以熬過這十年,沙粒也可以變成珍珠。

他們同樣有價值,要相信這種可能。]

看似很富哲學的一段結尾,起碼她把自己寫服了。

高考成績出來,語文考得不好不壞,她沒辦法判斷作文是否合了閱卷老師的眼緣。

但就是莫名其妙,她對這段記憶尤其深刻。

有隻手在二十六歲的她的眼前抓了一下,提醒她回神。

「該上場了嗎?」她抬頭。

季林越搖頭:「我看你在入定,不過頒獎儀式快開始了。」

他們此刻正在板牆外,工作人員已經入場鋪好紅毯,正拎著水壺固定位置。

「季林越,」她叫住人,「當年,你的作文素材引用了什麼?」

當年?季林越反應了一會,嘀咕著時間久遠。

「袁隆平同志,一片甲骨驚天下,還有珊瑚礁盤的形成。」他說。

葉紹瑤揚著眉毛:「原來我沒有偏題!」

季林越笑得無奈,手圈住她的脖頸,從後面捏了捏臉頰肉:「激動人心的時刻,怎麼在想這個。」

「你知道的,我的思維從來很跳躍。」她打掉他作亂的手。

格林教練從後場趕過來時,兩對孩子都在旁若無人地聊天,多少有些鬆弛了。

「把口罩戴好,流程都知道吧?」眼神在四人之間流連,一組給一記敲頭棒。

「當然,前天才捋了一遍。」

葉紹瑤最高興,尾巴快要翹上天。

以為常勝將軍會有些不愉快,格林教練單獨把白黑組合叫到一邊,做起輔導。

「Eva,為什麼不高興?你們的表現也很完美。」

「還差一點。」

距離自己的期待差一點,還是距離最高領獎台差一點,她沒說清。

但都說得通。

格林教練全靠自己一番猜測,才繼續說:「比賽有輸有贏,你是運動員,更知道冠軍只有一個的事實。」

「我知道。」

「葉/季能夠拿到這枚金牌並不是偶然,」她說,「如果你關心比賽成績,應該能發現,他們韻律舞和自由舞兩場比賽的技術分都優於你和Rowan。」

「是的,我們做得還不夠好。」

格林教練搖頭,表示她沒抓住自己的話意:「你們很好,這場比賽的大家都很好,只是葉/季迎頭趕上,和你們的難度相差無幾。」

「教練,道理我都懂,」Eva知道了她的來意,扯著嘴角說,「但我必須得難過一陣子。」

面對近在咫尺但最終無法擁有的冬奧金牌和成為衛冕,沒人能拍拍衣袖當無事人。

她需要時間釋懷。

更多的話,淹沒在突然炸開的音響中。

現場響起進行曲,播報員說,頒獎儀式將在一分鐘後開始。

葉紹瑤越過季林越,探著身子說:「教練,您等會兒一定要入場合影。」

格林教練滿臉寫著拒絕:「拜你們所賜,上次摔的疤到現在還沒消。」

GPF的儀式後有段尷尬往事,她嘆著氣,不提也罷。

視線突然亮起,但能見度仍然低,只有一束光打在冰面。

所有人都無意識地跟隨那束光,看它最終游離到領獎台,映照得那方像神壇。

「Thebronzemedal,SophieSnow/LucienWhitmore,fromtheGreatBritain.」

還是同一位播報員,還是同樣的銅牌得主,但場面開闊,他們的名字在偌大的國家體育館迴蕩。

多了幾分莊嚴。

Y國組合早就摘下刀套,攜手向場上奔去,腳步很輕盈。

向四周的觀眾行禮致意,他們才從後繞到紅毯,登上去。

融進光里。

葉紹瑤看他們,像鍍了層柔和的光暈,從前默默蟄伏的種種都被照得乾淨。

「Thesilvermedal,EvaWhite/RowanBlack,fromtheUnitedStatesofAmerica.」

剛才臉上還掛著失落的男生女生,不得不帶著笑容去迎接屬於他們的輝煌。

除了他們之外的所有人,都認為第二名也是輝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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