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的姿勢,幾乎是枕在段知影的這側肩頭,在環抱段知影。
溫妙然用氣音開口,雖是個問題,卻沒有疑惑的語氣,繼續道:
「我覺得,你好像,喜歡我。」
因為頭枕著肩胸,溫妙然能明顯感受到段知影的呼吸變化。
先是深吸一口氣,而後屏住,許久許久,才長長嘆出來。
開口時,段知影的聲音有點沙啞,似在沙漠跋涉多年的苦旅者:
「這麼明顯嗎?」
溫妙然點頭,「非常明顯。明顯到,連失憶的人都能發現。」
段知影看著他,沒說話。
可雖然沒說話,淺淺眼眸中搖晃著的答案,卻無比篤定。
足夠讓溫妙然清楚明白。
已經得知段知影對自己的心意,溫妙然還剩另一個問題:
「我失憶前,我們在一起了嗎?」
段知影的眼睫顫了顫,如黑蝶撲朔翅膀。
「沒有。」段知影從牙關間擠出這兩個字。
「為什麼?」
溫妙然很驚訝,這份驚訝令段知影唇角微彎。
他喜悅,喜悅於,他意外他和他竟沒有在一起。
「我不喜歡你嗎?」溫妙然追問。
段知影又哼出一口氣,聽著很像一聲笑,「這個問題不該你來回答嗎?」
確實,確實如此。
只可惜。
「我不記得了。」溫妙然如實回答。
段知影沒有糾結於過去,只問:「那現在呢?」
「嗯?」
「現在的你,喜歡我嗎?」
相處時間太短,也沒和別人相處,把感受進行比較。
段知影幾乎是溫妙然這次睜眼後,唯一看見的、深度互動過的人。
因而,他本該沒有答案。
但是他很清楚答案。
段知影也清楚。
因為他驚訝於「二人沒有在一起」,驚訝於「他居然可能不喜歡他」。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答案:他和他本該在一起。
「我們,」段知影終於還是選擇直面最初的問題,「是差一點點就能談戀愛的關係。」
果然。
本該在一起。
溫妙然心裡突然酸楚,眼眶微熱,情緒來得莫名。
他覺得委屈,他也能感覺到,段知影現在也很委屈。
一種無從消解的委屈。
無法控訴,無法彌補。
「差了什麼?」溫妙然問。
段知影抿唇,深呼吸,諱莫如深:
「先不告訴你。等你自己想起來。」
雖然又被賣了關子,溫妙然卻不惱。
畢竟,對方連喜歡都能認,而「差一點就在一起」的原因卻不能說,一定是有原因。
酸楚像翻滾的醋,又熱又刺激,讓溫妙然清醒地認識到:
我被如此深愛著,我失憶前,一定是個很幸福的人吧?
沒有和我在一起,那麼,深愛著我的段知影,這些年又是怎麼過來的?
我本該比他年長,歲數卻似乎暫時凝固。
他還在長大,從一個需要我保護的少年,成長為如今頗具魅力的成熟男性。
我不在的這些年,他戀愛了嗎?他和別人談過嗎?
他這些年的「需求」,有得到過滿足嗎?
現在躺在我的枕邊,他會產生這些「需求」嗎?
每一個念頭都迭著上一個念頭翻折,使情緒愈演愈烈。
溫妙然難以呼吸,最後還是一咬牙,開口:
「段知影!你有沒有,想要……」
說到這裡,舌頭又在口腔里打結。
面對段知影那張臉,溫妙然說不出後續。
段知影靜靜地看著他,包容地、穩定的,「想要什麼?」
「我,我不知道。」溫妙然結結巴巴地,詞不達意,「你可以告訴我,我什麼都可以配合。只要,只要你想……」
咚咚,咚咚。
溫妙然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看到段知影眼睫一沉,眸色一深,喉結緩緩、給人危險信號地,滾動了一下。
緊接著,段知影的大手,捏上溫妙然的肩頭。
與手一齊動作的,是段知影的身體,傾斜著碾過來,將本伏在其肩頭的溫妙然,溫柔又堅定地壓在床面上。
段知影手肘撐著,支在溫妙然的耳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