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濯爾清便正式成為了小阿寧新任先生。
他教的第一課便是講話,不需要很複雜,至少能夠表達自己的情緒或者需求,是不是餓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累不累,痛不痛……
一個極其鈍感的孩子,又不受人關注,秦娘若不在身邊,恐怕有什麼也沒人知道。
「這是痛。」
濯爾清不重地拍了拍阿寧的手心,力道控制得很好,小孩兒皺了皺鼻子,沒有哭,他重複,給對方看口型,「如果有同樣的感覺,就這麼說,說『痛』。」
」烘!」阿寧重複,「烘!」
「不對。」濯爾清捏著他的下巴,輕輕扯著他的舌尖放到上顎,「這樣彈一下,痛。」
阿寧被他扯著舌尖,覺得好玩,哈哈大笑,濯爾清無奈,跟著他面對面笑:「好了、好了,繼續學,痛——」
阿寧看著他,歪了歪腦袋,自己扯著舌頭:「唔、同」
濯爾清輕笑:「對。」
雖然音調不對,發音也很含糊,但努力了兩三天,好歹終於能好好表達出來了……
「咕……」
阿寧低頭看自己不聽話的肚子,抬頭看濯爾清,濯爾清看懂了,但難得沒有理他。
「我們學下一個。」濯爾清說,「餓。」
「阿?」阿寧茫然重複。
濯爾清伸出手,按在他的肚子上——小孩子再怎麼瘦,肚子上總是有點兒軟肉,捏起來手感特別好——他收回亂飄的心思:「肚子叫了,這就是『餓』。」
「嗚啊!」阿寧並不配合,轉身就要去找吃的。
他有種天然的獸感,因為世界中只有簡單的『餓了要吃』、『困了要睡』基本規則。
濯爾清拉住他,先一步拿走桌上的小點心,阿寧就不高興地掙紮起來,對著他齜牙咧嘴地威懾:「哈!」
濯爾清:「……」
他嘆氣捂臉,總覺得這有點眼熟,而且很可愛,完全沒有任何威懾力。而且對著對方那認真的黑眼睛,他實在難以讓對方失望。
他把點心掰開些,伸手要餵給對方,阿寧看了他的手一會,就乖乖張開嘴。
「餓。」濯爾清卻停在對方嘴邊,沒有繼續,他晃了晃手上點心,「餓。」
阿寧和他對視,下一秒:「啊嗚!」
直接伸長腦袋,一口咬住他的手,連手指帶點心一起吃,濯爾清默默無語、抽回手指,尋思下次再教吧。
阿寧就得意地當著他面,鼓著腮幫子嚼巴嚼巴。
濯爾清無奈,卻聽見對方中氣十足、因為含著食物而含糊的:「餓!」
他忍不住笑,糾正:「這個時候,應該說『好吃』才對。」
……
就這樣教了幾日後,又迎來了一件大事——
阿寧長了新牙,舊牙卻搖搖晃晃還沒有掉落,每日痛得蔫巴巴,還發癢,就巴巴抱著濯爾清的手,皺著眉道:「痛……!」
「我……幫你拔掉?」濯爾清問。
他天生地養,哪裡有過這樣的時期,自然也無從處理。
阿寧張嘴,不知道是聽懂了叫他拔,還是單純想指給他看:「痛!」
唯一值得高興的是,他好像真的學會了說「痛」。
濯爾清反而猶豫了,他按住那顆鬆動的牙齒,總覺得自己也牙齒發痛——他特意打聽過,這兒的人拔牙,都是用線系在牙齒上,另一頭隨便系在門上或者石頭上,再那麼一扯,牙齒就下來了。
要不算了,新牙再長長,也許舊牙就自己掉了。
阿寧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不滿地哼哼兩聲,拉他的手,又強調了一遍「痛」。
濯爾清摸摸他剛長出的牙尖尖,又碰了碰他的舊牙:「拔牙更痛。」
秦娘回來看見他們在那猶豫糾結,忍不住笑:「你管他作甚,叫他自己鬧,過幾天就掉了。」
真給秦娘說對了。
阿寧那顆舊牙,不出三天,便在對方啃饅頭時,自己掉了。
小孩愣愣地看著卡在饅頭裡的小白牙:「啊……」
他把饅頭遞給濯爾清:」啊。」
「……謝、謝謝?」
濯爾清哭笑不得,仙首收了那麼多禮,倒第一次收到一個人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