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那時他應當已經忘記了曾經在南潯城的經歷。
濯爾清看著寧祐找到機會,避開看守跑到過去的自己面前,看著他急切地想要說什麼,卻被寧裕空施了法無法言語。
最後看著自己拿到扶桑殘枝後離開,而寧祐被寧裕空攔在身後。
寧祐眼裡的亮光慢慢消失,直到自己的背影徹底看不見才垂下眼睛。
他把更為重要的寶物落在了此處。
那時候寧祐一定恨死自己了。
濯爾清不敢深想。
寧祐是記得自己的。
那當候困於痛苦和囚禁之中的寧祐,聽到他的名字,看見他時,那樣急切而期盼,是因為那個曾消滅千面蛾蝶之患的仙首來了……
還是因為記憶里依賴的兄長來了。
是後者罷。
但他心心念念的爾清哥哥仿佛不認識他,也沒有救他。
濯爾清嘔出一口鮮血,落到地上時,如同未曾存在過。
令濯爾清意外的是,那時候的寧祐希望落空後,仿佛沒有任何改變。
對方如往常一樣,白日呆在藏書閣,日落後懶洋洋地在被允許涉足的區域閒逛—
他之前逛到了地牢,撞見了許多被養來讓蠱蝶吸取靈力的低階修士,然後殺了一個求死的人,於是許多地方去不了了。
等寧祐逛累了,他就會回院子裡沐浴休息,第二日再去藏書閣,如此日復一日。
直到下一個月中,寧祐再一次進入禁地。
這一次他沒有失去意識,準確說,從第三次進入禁地後,他就沒有再昏死過。
任誰痛多了,都會耐受。
寧祐盤腿坐在角落,被萬蟲吞噬,卻也吸收著那些蠱蟲體內的靈力,他嘴裡艱難地念著什麼。
這一次結束得很快,他照常被護衛拖出去,寧裕空照樣伸手吸取他的靈力,忽然,天地風雲驟然變色——
這是有人渡劫。
寧裕空萬年不變的面色忽然扭曲,他面如陰雲般看向寧祐。
寧祐回看他,雖然動彈不得,卻咧嘴大笑起來:「如何?」
這份大禮,如何?
這麼多次了,他怎麼會一點長進沒有?你看,他控制得剛剛好。
早一些入道會被寧裕空提前發現,晚一些則會靈力不足,他入道的時間剛剛好。
而濯爾清忽然明白了,寧祐不是沒有改變,只是許多事,並沒有發生在明面上。
第30章 心意相通之人。
寧裕空嘔出一口血, 在寧祐面前摔下去,身邊的護衛才忽然反應過來,一掌擊在寧祐後心。
寧祐狠狠摔出一大截, 爬不起來, 他就躺在地上看著那邊的混亂大笑……被人拖下去。
一時間寧家陷入了混亂, 一向獨|裁的代家主寧裕空因體內靈力紊亂,重傷昏迷不醒。
寧祐被押入他曾闖進的監獄, 關在最裡面的一間。
他實在是傷敵八百,自損八千,入道被硬生生打斷,內傷嚴重,識海混亂, 恐怕這輩子絕了修道的路。
何況寧家不會放過他。
那些人反覆討論要不要救治他、要怎麼處置他,也有寧裕空那一派的人來折騰他,來來去去、去去來來……
直到三日後的晚上, 寧祐正在用稻草折小鳥,聽到了散亂的腳步聲。
寧裕空穿著寬鬆的長袍,獨自走進這長長的地牢,他情況並不好, 長袍內纏滿繃帶,頭髮披散零亂,臉色蒼白神色冷漠。
他隔著玄鐵的牢門,自上而下看著仰面躺在地上的寧祐, 對方身上還有吐的血,比那日又多了些傷, 想來也無人會處理。
寧祐和他對視,輕笑:「沒死啊?」
寧裕空打量了寧祐一會:「……你不聽話, 弟弟。」
「你不是我的兄長,我也不會是你的弟弟,寧裕空。」寧祐支撐著坐起來,認真地反駁。
他年幼的時候,和母親獨自生活,未必沒有想像過父親、兄長、姊妹一類,後來在一個人身上滿足了自己所有想像,也就漸漸忘了。
直到後來哥哥失蹤、母親離世,他孑然一身。
最初得知家人找來時,也未必沒有期待過,他還記得他穿堂而過時,與坐在樓中、與自己幾分相似的寧裕空對視。
只是這些現在都不必提起。
他與寧家、與寧裕空不是一路人。
「不,你天然就是寧家的兒子,我的弟弟。」寧裕空說,一面打開了牢門,他俯身走進來,「你這樣說話,我不大喜歡,下次不要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