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都做到這個份上了,還能吵架,必然是面前這位脾氣古怪的少爺的錯了。
「……我沒錯。」封槐說,「是你們不懂。」
他喝得太多了,腦子一抽一抽地疼,過了一會才含糊道:「我不能去劍宗。」
他哥離仙門越近,離真相也就越近。
他剛剛說了那麼多條,那些都是給「封槐」的,不是給真正的他的。
小二沒聽清,勸他:「要是對方不懂,你就講啊。」
封槐固執道:「不講。」
他趴在桌子上,頭暈腦脹地放空了會,就在小二都以為他終於喝醉了的時候——這位小少爺足足喝了好幾位豪客的量,他都要懷疑那些酒都去了哪裡了——對方忽然又抬起頭。
「我不知道。」封槐看著虛空說,「我不知道、也不懂什麼愛不愛喜不喜歡。」
「但我想我們永遠都在一處,無論用什麼手段,他不能離開我,否則……」
他講到一半,摔到桌上,發出「砰」的一聲。
小二嚇了一跳,趕緊去扶他,還沒有碰到對方,就聽到了酒館木門被推開的聲音。
他回過頭,看見一個高大而古怪的青年站在門口,渾身纏滿繃帶,看上去極不好惹。
外面下了暴雨,對方披著蓑笠,身上仍然不免有潮濕的水汽。
「哎、客人?我們這裡要打烊了,您要不去別家喝?」小二討好道,「實在怕招待不周……」
他推脫的說辭還沒講完,就聽見對方說:「不喝酒。」
「那您這是……」
小二看見青年抖落身上雨水,取下環繞脖間擋住臉的布巾仔細擦乾身上水汽,然後輕而穩地走到沉沉睡著的、今日的大主顧身邊,「哎、您、您做什麼?」
那青年看了他一眼,然後就伸出手,把那位出手闊綽的小少爺輕鬆抱起來,像是撈起一隻小八爪魚。
小二正要阻攔,就看見那小少爺睜了眼,看見男人,才又閉上眼,主動而親昵地環住男人脖頸,他似乎小聲喊了男人的名字。
男人沒理,只是聲音不大地問:「他付帳了嗎?」
小二正要說話,就聽見對方懷裡那少爺醉得黏糊的聲音:「我付了——」
原來您還能講話呢?
小二腹誹,就見男人對他一頷首,單手撈著人,另一隻手推門出去,扶正蓑笠,沿著昏黑的雨街一路離開了。
得了,怪不得哪哪都不對勁,感情人家那糾結的對象根本不是什麼姑娘。
封槐此時確實還有意識,從封無為進門的時候,他就醒了一點,只是腦子懶洋洋的,有些轉不動。
他窩在對方懷裡,輾轉了幾下,試圖找一個最舒服的姿勢。
封無為的聲音在雨里顯得有些失真,手把他往上顛了一下,警告他:「別亂動。」
「我沒亂動。」封槐閉著眼睛說瞎話,「哥,你怎麼來了?」
「下雨了,來接你。」封無為說。
封槐「唔」了一聲,過了一會才回他:「我喝醉了。」
封無為:「嗯。一身酒味。」
「我還是第一次喝醉。」封槐睜開眼睛,眼裡果然有醉意,「感覺世界有點奇怪。」
他笑起來,掛在封無為腰側的小腿晃了兩下,踢落下的雨水。
封無為已經懶得再叫醉鬼安分些了,只是抓得更牢,避免他摔下去。
封槐乾脆鬆開手,整個人往後仰,眼睛盯著他,在雨里大聲道:「哥——」
封無為作為回應,「嗯」了一聲。
「一身酒味,還淋雨了。」封槐笑眯眯道,「我們回去洗澡吧!」
結果他回去的路上就徹底醉過去了。
封無為只能自己給這塊軟綿綿的、全是酒味的年糕,洗澡、擦乾、擦頭髮,最後把對方塞進乾燥的被窩。
他們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和好了。
但矛盾並沒有解決,他們只是擱置了矛盾。
封槐對那天的「喜歡」問答念念不忘,過了幾天,他又去找小二,對方正忙著呢,見到他來:「您倆又吵架了?」
「沒吵。」封槐挑眉,「我是來向你請教東西的。」
小二手裡被他塞了一片金葉子:「啊?」
聽完他的問題又「啊」了一聲,他撓頭:「你那位……呃,『愛侶』,不會找我麻煩吧……」
「他不是我愛侶。」封槐耐心解釋,「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小二道:「但你這問題我回答不了啊,我能回答,還會未婚妻跟人跑了嗎?」
「那是因為你不夠強,留不住她。」封槐說。
小二嘆氣:「那你就這麼留住不就行了。」
封槐再怎麼腦子有病,也隱約知道:「那是下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