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無為在黑暗中沉默下來,他盯著面前自己撿到的、已然長大了許多的小孩——現在稱得上少年——頭一次陷入了迷茫。
封槐一顆接一顆吃下藥,最後猶嫌不夠,在他面前晃了晃空藥瓶——
倒不是有意,只是封槐也不知道多少藥在自己身上能夠生效,只好往多了算。
他終於含化、嚼爛了那些藥,吞了下去,嘴裡和胃裡一片翻滾的苦澀。而他的身體滾燙。
封槐翻身跨上去,貼近對方:「哥哥,用了藥,我會既軟又熱。」
封無為臉上的茫然驟然消失,他的瞳孔收縮了一下,似乎被這句話刺激到,怒斥道:「滾下去!封槐!」
封槐被嚇得抖了一下,他有點茫然地抬起頭,在黑暗裡看對方。
過了一會,他帶著笑的聲音響起:「哥哥,你這麼不喜歡?沒事、你會喜歡的。」
他竭力裝得嫻熟而遊刃有餘,攀附在對方肩上坐下,既痛且快,唯獨不痛快。
「封槐!」封無為驚怒。
封槐像是沒聽見,他柔軟得像是一塊烤得融化的糖糕,死死纏著對方。
他忽然想起他曾見過的那場愛欲的戲。
原來並沒有那樣快樂和親密,他只覺得痛,胸口像是缺了一塊。
一切都很混亂、很不堪。
封無為只能看見那塊疤,那道美玉獨瑕,在黑暗中起伏。
他盯了許久,忽然狠狠咬住了那塊瘢痕,仿佛要撕下那塊血肉。
封槐痛得悶叫一聲,對方沒有鬆口。
封槐聲音帶著笑:「哥哥,你要吃了我麼?」
他一邊喘息一邊道:「我經常想一塊、一塊,把你吃下去。」
他笑嘻嘻道:「這樣吃也可以。」
「身體不會說謊……」他腰肢搖晃,「哥哥,我捨不得吃你,我們這樣就算是最親密了。」
封無為鬆開了牙齒。
「封槐。」封無為說,「現在下去,我當什麼都沒有發生。」
什麼都沒有發生?
封槐湊過去親他,被他躲開。
「我不要。」封槐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紅了,聲音在黑暗裡一如往常,「別離開我,也不要去劍宗……」
「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的。」
下一秒,他渾身的熱都凝固了,因為封無為的眼神,對方冷靜地看著他,不再同他說一句話——對方不要他,至少不要這個。
封槐心中隱約的不安長成了要吞噬他的巨獸,他重複了一遍:「哥哥,你答應我……好不好?」
封無為偏開了頭,閉上眼睛不再看他。
封槐又氣又惱又恨,用所有學到的知識來撩撥對方,對方的身體仍然回應他,卻不說話、不看他,仿佛他只是一塊石頭。
他幾乎把自己弄到受傷。
他咬著下唇,滾燙的水珠落到封無為身上,對方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哥哥、你理理我……」他有些慌亂和茫然道,再一次湊過去,銜著對方的唇,央求般廝磨,再一次被避開了。
封槐其實不愛哭。
沒有人會在乎怪物的眼淚。
唯獨在封無為面前眼淚像是不要錢,變成了一種撒嬌的武器,絕大部分時候都奏效。
他喜歡對方困惑接他眼淚的樣子,喜歡對方用手背給他擦眼淚。
現在他的眼淚不再奏效。
「封槐。」
封槐打了個冷顫,神思回到了現實,他有些茫然和恐懼地去看身邊的封無為。
你看,他這一百年毫無長進。
他還是只會拿「我什麼都給你」作為籌碼。
但他知錯了。
他已經反省了一百年。
封槐竭力笑起來,道:「哥,你的幻境就這個?一百年前我做的荒唐事,有什麼可看的。」
封無為只是抓著他,沒有說話。
封槐終於撐不下去了,他腦子裡混亂,仿佛忘了自己剛說過什麼,只知道他不想再看了,想要躲開。
他無法再待下去了,央求封無為:「哥、哥,我不看這個……我不看你的幻境了……」
他實在怕看見對方冷漠的、無動於衷的、厭惡的神色,那個眼神。
封無為反手握住他發抖冰涼的指尖,輕聲道:「要看。」
封槐又不央求了,他冷笑了一聲,嘶啞問:「看什麼,看我犯賤,還是看我作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