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難哥哥,既然跑不掉,只能硬拼了。」
任天真一揚蓮花錘就準備上,被阿難伸出胳膊攔了下來。
「真真你別這麼彪。拼命是下下策,要留到最後再說,眼下還不是時候呢。」
第103章 不重要
哈陀抱著精魅娃娃站在不遠處, 一雙眼睛定定地釘在阿難身上,是充滿審視的目光。
「怎麼就不是時候了?」
「因為我們還可以談判。我知道,你不想讓人知道瀚海沙漠有精魅, 所以才想殺了我倆滅口,可是這個秘密你已經藏不住了。剛才風沙四起時,我在飛鳥上放出了兩張傳訊飛符。一張是給弘文真君酈子微的, 一張是給鬼王應長恨的。就算你殺了我們, 秘密也還是會暴露。」
阿難做了兩手準備, 如果自己能跑掉最好, 要是跑不掉,至少消息送出了。秘密如果不再是秘密,也就沒有殺人滅口的必要了。
哈陀聽得神色一僵。
兩張傳訊飛符, 分別飛往雲間仙境和無間鬼域, 也就意味著天上地下這兩界,都將知道瀚海沙漠有精魅為禍人間的秘密。
「我憑什麼相信你說的話?兩張傳訊飛符,居然能分別送給雲間仙境的仙官和無間鬼域的鬼王。你何德何能,居然能同時跟這兩位攀上交情?」
任天真在一旁底氣十足地幫腔道:「你還別不信, 阿難哥哥與鬼王應長恨那可是過命的交情。在他還沒當上鬼王的時候,阿難哥哥幫了他不少, 還救過他的命呢!」
「那弘文真君酈子微, 你又是怎麼跟他認識的?」
哈陀一瞬不瞬地盯著阿難發問, 他知道他沒準已經猜出了自己的身份, 而他也對他的身份有所明了。
「認識很久了, 最近才重逢的。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 你和酈子微也算是老熟人吧?」
哈陀下顎骨的線條頓時崩緊了, 如同鐵石刻就的一般堅硬, 注視著阿難的目光雪亮如刀鋒。
「你什麼時候猜出來的?」
「那個娃娃從黃沙里鑽出來喊你爹爹的時候——當年驍騎將軍衛靖鎮守玉門關, 唯一的兒子遭匈奴人所殺,而且是慘無人道的五馬分屍。」
還在天上當神仙的時候,明光與武佑真君這位仙僚毫無交情,對他的生平並不了解。
但是阿難來到西涼城後,特意去武佑廟瞻仰過神像,還仔細閱讀了廟裡為衛靖立的那塊生平碑刻。
阿難飽含同情的聲音既低且沉,任天真卻像聽到驚雷似的渾身一震。
「什麼?他就是衛靖?」
任天真終於恍然大悟,為什麼武佑真君明明是鎮守瀚海沙漠一帶的武神,卻一直對沙漠裡有邪祟害人的事裝聾扮啞,不願出面除祟。
因為那個邪祟,就是他當年被匈奴人殘忍虐殺的獨生兒子。
難以置信地盯著被哈陀——衛靖抱在懷裡的精魅娃娃,任天真無法不義憤填膺。
「有沒有搞錯?居然忍心把這么小的孩子五馬分屍,匈奴人也太不是東西了!」
「當時匈奴大軍來犯,想逼我打開玉門關放他們進關,就收賣關內的漢奸抓走寶寶,在城門下用他威脅我,要是不配合就當場將其五馬分屍。我……我只能……舍小家……盡國忠。」
雖然已經是幾百年前的舊事了,但是衛靖回想起當年那血淋淋的一幕時,依然痛徹心扉,嘶啞的聲音宛如泣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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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之下,在匈奴鐵騎列隊成陣的陣前,哇哇大哭的孩子被五匹馬分別拴住四肢與頭顱,無論怎麼掙扎也無濟於事,只能聲嘶力竭地哭著喊爹爹。
「爹爹,救我。爹爹,我怕,快點來救我啊爹爹。」
衛靖的夫人早逝,孩子是他既當爹又當娘一手帶大的,此情此景讓他心如刀絞一般。
身為玉門關守將,衛靖絕不能為了救自己的兒子置關內所有百姓的死活於不顧,只能硬起心腸做出取捨——犧牲那個可憐的孩子。
一看此計無法得逞,匈奴鐵騎的首領一聲令下,五匹馬分別朝著五個方向撒蹄狂奔。
孩子幼小的身體在悽厲無比的慘叫聲中被活活撕裂,鮮血大片大片地泅紅了黃沙。
城門上的衛靖親眼目睹這一切,身體內部就像有一柄匕首在攪動著,把五臟六腑鉸成鮮血淋漓的碎片,痛得他眼前發黑,站立不穩。
時隔多年,衛靖依然能感受到那種痛徹心扉的痛苦。他不自覺地摟緊懷裡的孩子,哽咽道:「寶寶,對不起,爹爹對不起你。」
那時候,他那個國家為重、百姓為先的選擇,對得起天下所有人,卻唯獨對不起自己的兒子。
因為心底那份濃得化不開的愧疚,當衛靖意外發現兒子的亡魂,在瀚海沙漠中與成精的植物合二為一成了精魅時,他做出了一個截然相反的選擇。